可到了第三脚,到了快得带出残影的第三脚,到了盛羽吐出牙齿的第三脚,沈禾忽然有些害怕了。

这一脚除开痛苦,更?多的是?侮辱。

靴尖砸在口鼻间,盛羽口鼻齐齐出血,又?吐出一两颗白色的牙齿来。

偏偏季松还在肆行施虐,半只靴子都碾在盛羽脸上……

好陌生的季松。

她的季松虽然口头放肆,但不失为一位君子,寻常罚她,也不过?是?罚她跑圈,自己还同她一起受罚;即便气狠了,也不过?是?亲一亲她,全做不出强迫她的事?情来。

如果是?他自己做了错事?,他会负荆请罪,绝不会用丈夫的權威来逼迫她。

可现在的季松……

现在的季松背对着她,她全看不见季松的表情;季松依旧是?窄袖衣裳,腰间革带实束,越发显得宽肩窄腰,气宇不凡;他宽大有力的手微微曲着,越发显得骨节分明;可他紧紧裹着皮靴的脚正用力碾在盛羽脸上,因着用力而脚跟转动,瞧着刻薄凶恶。

沈禾手有些抖,她连忙跑过?去拽着季松的手:“子劲,放了他!”

冰凉潮湿的手颤抖着,季松心?一沉,忙伸手揉着她手,人也笑着:“好苗苗,吓着了?”

她的手慢慢不抖了,也渐渐暖和起来,声音也平静了许多。她道:“子劲,你……放了他,好不好?”

季松眼皮跳了一下?。

他脚照旧在盛羽脸上踩着。

按照季松的意思,今天?就算不能废了他,也该让他吃尽苦头,譬如断他两根肋骨,让他日后时时警醒着。

可他夫人久居深闺,见不得这些事?情……

季松无声叹气,慢慢移开了脚:“好。”

“毕竟是?妹夫,小惩大戒就好。”

沈禾额头慢慢出了汗。她低头看了一眼

季松确实移开了脚,但盛羽脸上整整齐齐地布着凹陷的圆痕。

那是?季松靴底圆钉留下?的痕迹。

再看一眼,盛羽面孔周围有一滩血迹,血迹里夹杂着口涎与掉落的牙齿。

沈禾皱着眉头移开了眼,季松将她抱在怀中温声道:“咱们回家,好不好?”

沈禾隐隐想作呕。她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盛羽望着两人,忽地无声笑了,笑着笑着落下?泪来。

自找的不是?吗,主动放弃了她,主动搭上了妙真,却有一点点的不甘心?。

倘若她对季松无意,他尚且能冷静自持,偏偏她……

马车缓缓前行,车轮辘辘作响,季松悄悄伸出只手,慢慢覆在了沈禾手背上:“吓着了?”

沈禾低着头不吭声,季松得寸进尺,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着:“苗苗……你记着,以后要是?有人和你吵架,不要理他,直接告诉我。”

“你不会吵架,凡事?交给我,别把自己给气坏了。”

沈禾照旧低着头。她皱着眉头,季松轻轻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头:“怪我罚他太重??”

沈禾没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沈禾觉得季松不是?在出气,而是?要杀了盛羽。

她想起季松的话?

我脾气差,怕到时候说了重?话?,吓到你就不好了。

“你……”沈禾想了想,拽着季松的手指认真劝他:“你不要随意伤人性命。”

“他是?国子监的俊秀生,是?伯父的女婿,日后还可能金榜题名,入阁拜相……你伤了他,日后万一有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何况……”想了想,沈禾说了句违心?话?:“伤人事?小,但万一有人存心?要整你,把事?情闹大了,事?情便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