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他最了解我的秉性,知道我爱憎分明、心软意活,看似刚硬,其实只要稍稍一威胁,就能治得服服帖帖。
船舱里所有伸在外头的尖角也都被包了起来,桌子柜子,连墙壁都糊了厚厚的毛皮毯子,除此之外,剪子、削皮小刀、蜡烛架子一概没收。
考虑到我喜欢文墨,李斯焱发了慈悲,给我留了一副文房四宝,只是砚台换作了一种软乎得多的材料,我也辨不出是什么。
虽有了文房四宝,在船上的一个月,我一次笔都没有动过。
不想写也不想画,李斯焱的船舱奢华又舒适,真置身其中时,我却觉得无比绝望。
我悲哀地想,往后余生,我再也走不出这座牢笼了,除非哪一日李家的江山被义士颠覆,待到山穷水尽之时,李斯焱才会杀掉我,然后抱着我的尸体进入棺木中。
从前我心心念念百年后以未嫁女身份归葬沈氏坟冢,可现在不想了,我觉得自己脏。
那日被烈药所迷,我曾在李斯焱面前摆出如此下贱又耻辱的姿态,甚至攀着灭门仇人的脖颈摇尾乞怜,叫沈氏列祖列宗看了会是什么心情,还有身上的刺青只有罪人和奴婢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我不配这个姓,沈家也不该有我这个无能的女儿。
人活着,有时候就是活一口气,我的气一半来源于我的爱着的家人,另一半来自史官的文骨,现在两半都被李斯焱生生击垮了,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一口气散了,人也就一日日地消沉了下去。
我成日坐在窗口,从窗纸的缝隙中呆呆地往外看,或者是被李斯焱抱在膝头,听他细细碎碎说话,整个人的精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像一座流动的墓碑。
李斯焱也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漫不经心地调笑道:“老实过了头,倒成了一只呆头鹅了。”
我缓慢地摇头,心想什么呆头鹅,沈家乡下祖宅里养的鹅可比我精神多了,扇乎着翅膀漫山遍野地撵人。
可也只是在心里说说而已,我面上依旧毫无表情,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李斯焱见状,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隐,那眼神又变得阴鸷起来。
我对此毫无察觉,没有神采的目光虚虚落在远方,脊背佝偻,依偎在李斯焱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