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传来隐约的酸痛,我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惨的史官。

蓦地,地窖的门打开了。

我以为是有人来给我送饭,执拗地不想让人发现我狼狈的样子,死死把脸埋在膝盖里,咬紧嘴唇,一言不发。

开门的人半天没有动静,我仰起脸向上看去,却看见李斯焱正抱着手臂立在高处,身后浮动万里层云与刺眼的夕阳。

猛然见到那么多光,我的眼睛被晃得一痛。

他盯着我瞧了半晌,忽地笑了出来,开口道:“不愧是士族家养出来的千金之躯,才关了区区一个时辰便受不了了?”

我垂下眼,拿一个单薄的背影对着他。

他懒洋洋道:“你求朕,朕就放你出去。”

我没有动。

和耗子当同屋,恶心是恶心了些,但比起向李斯焱低头,我倒还宁可再挨上几日。

“不乐意?”他淡淡道:“那便继续待着吧。”

他作势要关上地窖门,我恹恹地闭上眼,继续背起了论语。

“对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恶意道:“这里可什么都有,蝎子蜈蚣,蛇虫鼠蚁你看你左手边是什么?”

我掀起眼皮,正与一只肥硕的灰影看了个对眼。

老鼠!

老鼠!!!!

恐惧在脑中砰地炸开,我尖叫了一声,脚底一滑,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李斯焱意外道:“一只老鼠把你吓成这样?”

我想站起来,脚腕却痛得要命,一动也动不了,只得坐在一片脏乱的尘土上。

那老鼠半点不怕我,溜着我的裙边一闪而过,尾巴细细长长,若有若无地扫过我的小腿

我一下便崩溃了,眼圈通红,像只摔疼的刺猬一样嘤嘤哭出了声。

高高在上的李斯焱蓦地愣住了。

“沈缨?”他叫我的名字。

我本不想哭的,可根本憋不住,肩膀一抽一抽地耸动,伸手按住了发痛的脚踝。

身后罩下大片的阴影,李斯焱轻轻地自高处跳了下来,抓住我的头发,往后一拉,露出我一张泪痕满面的脸来。

“你在哭?”他惊讶道。

他好像不太常看到有人在他面前哭,神色显得不大自在,但我细看时,又隐约觉得他神情里有种若有若无的满足,他满足什么?我的泪水让他开心了吗?

思及此处,我狠狠抹掉了眼泪,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冷酷一点。

李斯焱放开我的头发,在我身后盯着我看了半晌,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变态!

脖颈一痛,他揪着我的后衣领,把我拎了起来,拖着我爬上了梯子,愉悦的声音从上方飘来:“罢了,朕心情好,恕了你的罪了,回你的屋子待着吧。”

我沙哑道:“我的腿断了。”

拽我领子的手一顿,李斯焱回过头,面上愉悦的淡笑消失了,浮现出一种隐隐的不悦感,像是一个小孩发现自己中意的玩具坏了一样。

“给朕瞧瞧。”他道。

说罢便要捋起我的裙子,我想也没想,一巴掌把他的手拍开,缩起了腿。

李斯焱被我拍了一巴掌,暴躁脾气顷刻就上了脸,眉目间浮起浓浓的阴沉之色。

“把腿伸出来,”他道:“不然就滚回地窖里过夜去。”

想起那只肥硕的老鼠,我只得咬牙把伤腿伸出了些许,他像一个富有经验的骨科郎中一样,熟稔地捏了几下我的脚腕,我被捏得疼了,闭眼闷哼了一声。

再次睁开眼时,见李斯焱正斜睨着我,薄唇掀起,不阴不阳道:“行了,别哭丧了,朕还是头一次见到把扭了脚当成是腿断了的人,哭得倒跟真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