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焱恰好看到了,伸手过来,把我另一边的花钿也撕了下来,随手扔在桌案上道:“你贴这个玩意儿真难看,还不如不贴。”
这可能是今天李斯焱对我说的第一句人话。
“拿好笔墨,随朕上朝去。”他斜睨着我,嗤笑道:“沈起居郎,你不是史官世家,才学出众吗?那待会儿朕说什么,你统统要记下来,如果你敢漏一字,今晚紫宸殿上下的夜香,就都由你来倒。”
来了来了,刁难这就来了。
“好。”我简短地答应。
李斯焱这人极记仇,我前日在宣政殿上骂他是掖庭里倒夜香的货色,被他记住了,今日特特拿这个来料理我。
大概是我答应得太爽快,他反而不高兴了,脸色一下阴鸷得要命,半晌,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长腿一迈,从我边上傲慢地走过。
我毫不掩饰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呸,喜怒无常的狗皇帝。
皇帝身边的起居郎一般会配备两位,左史记言,右史记事,可是李斯焱刚刚走马上任没几天,人还没配齐,所以现在只有我一个,言事一手抓,一份工资干双份活。
我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望了一眼面前坐了满堂的文武百官,心里又开始发堵。
原以为有朝一日,我会以编撰的身份站到朝会的队伍里去,可我做梦也想不到,第一次进宣政殿,我在廷下怒骂当朝皇帝,第二次进宣政殿,我坐到了起居郎的位置上,给我前日骂过的狗皇帝写起居注。
这是什么狗日的人生啊。
况且给李斯焱写起居注是件大大的苦差,他脑袋灵活,语速快,跟连发机关弩似的,把朝堂上的老文臣们训得满头大汗,个个都敢怒不敢言。
这就是带我上朝的作用了,我像一个现成的杀威棒一样摆在狗皇帝身边,群臣们一见我,就想起狗皇帝连杀三位史官立威的恶劣行为,便是想忤逆他的意思,也要先在心里掂量掂量。
连个年轻小娘子都不放过,这皇帝心眼是有多小啊!
除了有杀鸡儆猴的作用,我还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听写工具,坐在一旁运笔如飞,把狗皇帝讲的一堆屁话统统记下来。
狗皇帝放的这些屁,当真是又臭又长,写得我手腕子生疼。
但我记着记着发现,李斯焱讲话的用词堪称粗俗,偶尔还夹带几个我听都没听过的语气助词,据我分析,应该都是不太干净的词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