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病到了晚期。

他的儿子?发?烧了。

他终究是一个父亲。

他觉得命运何其不公。

那个晚上他像疯了一样跪在马路上乞讨。

冬天的黑夜真的很冷,被?侵吞了取暖费和遣散费的下岗工人?比比皆是,他们做泥瓦匠,做小工,捡垃圾。

来往行?人?,谁都?有一把辛酸泪。

谁能帮谁呢。

男人?真的已经疯了,他已经少时丧父无?母,又中年失去妻子?。

只有一个儿子?。

他儿子?不能死,因为他是不世出的天才,而儿子?必须承载他的梦想。

他嚎啕着去抢钱。

一对夫妻被?刀抵住,然后下一秒,他们惊讶地看到,那劫匪自?己松开了刀柄。

他在他们面前?跪下来,求他们好心给点钱,嚎叫语无?伦次:“我儿子?还在发?烧!他等着我带他上医院啊!”

落魄的男人?已经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命运。

夫妻两个蹲下来,抱着他一起哭。

尽管陌生,可他们都?知?道,彼此是为什么而哭。

他们哭的是同一件事。

他们都?知?道。

那是一段阴郁的共同命运。不知?道多少人?被?迫失去工作,不知?道多少人?被?侵吞了原本应该发?放到手?中的取暖费。

时代的车轮碾过去,带起来的尘烟迷了多少人?的眼睛。

那个冬天真的很冷,那是个极其漫长的季节。

有人?冻死了,也有人?在大年夜的饺子?里下了药,和酒吞下。

未来太苦了,他们活不下去了。

夫妻俩真的拿出了一笔钱,那是他们刚刚撒泼耍赖要来的工资。

“你拿去,你好好抚养孩子?。”

因为现在他们也不想活了。

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上个月去世,临死的时候还想要一根糖葫芦,想吃红肠。

“喏,就这里。”

江为止走到巷子?口,点了点那根老迈而有点枯黄的树。

“他们约定在这棵树下见面。他把我抱来了,就这么把我给了我爸妈。”

然后呢?

然后他死了,第二天他就死于酗酒。

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却?又如此惊心动魄。

那个冬天以后,日子?渐渐好转。爸爸去做体力活,妈妈在家没?日没?夜地赶计件手?工。人?只要咬着牙熬过去,好像也能走很远的路。

哦,那个小孩子?,他改了新的名字,叫做江为止。

希望所有的苦难,都?到此为止。

所以他叫做,江为止。

他的新爸爸妈妈很和善,被?时代捻碎了打破了的家庭们,在诡异的命运安排下,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去生活,去吵架,去过寻常细碎的三餐四时。

没?有人?忘记死掉的人?。

年夜饭他们多摆的碗筷,清明时节烧掉的元宝。

他们仍然思念死去的女儿,他也思念死去的父母。

他们也爱彼此。

江为止自?嘲地笑了笑:“我爸妈不逼我练滑冰,可是后来我还是重?新开始滑冰。”

“我想,我已经不需要去区分?,我是否热爱冰场了。”

“这是我必须背负的梦想。”

“我让他失望了。”

“但是以后我会更加努力,为父亲母亲,也为爸爸妈妈。”

江为止摸了摸那棵树,一圈圈年轮,它慢慢变粗、变高,然后现在树也变老了,枯了。

季锋也轻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