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2)

“把他右肩稍微往上抬一点。”关宁对关尧道。

关尧一手打着电筒,一手托着郁春明的脖颈,把人半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方才垫在下面的棉衣如今已经被浸得透湿,滚烫的血液在寒冷的深夜先是迅速冷却,而后凝冻成结,地上的新雪变成了暗红的冰晶,于手电筒的光下汇聚成了一片阴晦的颜色。

关尧能感觉得到,倚在颈边的人仍在轻轻地喘息着,这微不可闻的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他心上,让他清醒,也让他发疯。

“伤口填塞好了吗?是否有骨折?”关宁的护士长在一边问道。

“马上!”关宁手下动作未停,正不断将止血绷带塞进郁春明的贯穿枪伤中,她回答道,“锁骨下,子弹穿透右肩,并在后背留下了一个直径约为10cm的开放性伤口,伤患出血量大,出血颜色呈鲜红,很有可能伤到了肩颈处的动脉大血管,不过目前没有检查出明显的骨折。”

“好,”护士长有条不紊地安排道,“医药箱里只有氯化钠,没有氨甲环酸,等救护车来了,再注射止血剂以及肾上腺素。”

关宁使劲吸了吸鼻子,低头用绑带在郁春明的肩头打了一个结,她小声说道:“郁叔,我不会让你死的。”

郁春明垂在一侧的手轻轻一动,似乎是听到了这话。

十分钟后,救护车抵达,关尧跟着关宁和护士长一起,把人抬上了担架。

韩忱越过他,就要跟着一起上车,关尧却一把拦住了韩忱,然后将自己满是鲜血的棉衣丢到了他的手里:“我是春明的单位领导,如果有啥状况需要签字,只有我能来。”

韩忱一怔,旋即救护车后门合拢,呼啸着驶离了这片田埂。

坐在车中的关尧死死地抓着郁春明的手,关宁在一旁小声说道:“老舅,你别这么拽着了,人家大夫要上监护器了。”

关尧眼角一抽,几乎要掉下泪来。

正在这时,刚刚戴上的监护设备忽然“滴滴”作响,有人叫道:“他的血压一直在往下掉!”

“注射生理盐水和血管收缩剂”

“肾上腺皮质激素在哪儿?”

“准备电击吧。”

嘈杂错乱的声音撞击着关尧的耳膜,霍然松开的那只手让他如坠深渊,瞬间头晕目眩起来。

“江心,江心你在哪里?”来自二十年前的叫喊蓦然冲进关尧脑海,他仿佛穿越时空,一下子来到了宁聂里齐河的河边,看着对岸的丘陵与杂草,寻找一个早已消失在扎木儿的人。

“江心,你在哪里?我是关尧,你能听见吗?”灌木丛中,有一个半大的男孩在呼喊。

废弃的铁轨铺在厂房外,冒着黑烟的火车“咣咣”驶来,这是夏天,是冬天,是白桦叶黄了的秋天,也是万物生长的春天。

关尧在一望无尽的金阿林山中奔跑,他眺望着远方,俯瞰着群山,天高水长,天宽地阔,想找的人又会藏在哪里?

远处长河流淌着,田埂下那金黄的苞米在风中翻滚,扛着长长锯子的伐木工人唱着歌,走下磨盘山。当夜晚到临时,夕阳堕入大地,炊烟袅袅淡去,远处的村庄中,忽地响起了一声声锣鼓,高亢的调子从树林那头遥遥传来:

“日出都在东海南日落都有那玉虚山,

“我这日夜赶三关,要我今日在今天,日落西山黑了天

“你看十家都有九家锁,只有一家那门没关,鸟奔森林虎奔山!”

咚!咚咚咚咚!

“江心!”

不知过了多久,关尧终于跑不动了,他无措地望着四面八方,有鸟儿在飞,有天上的云在动,有林间的树叶在哗哗作响,可是江心呢?江心在哪里?

斗转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