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像前皇后,她是个好皇帝,心里装着江山天下,没心思计较小事。

祁云晏心想,他向来厌恶也看不起前皇后,但想来自己与前皇后又有什么区别,又有哪儿值得皇帝看得起的地方?

在她治下,朝堂一派崭新气象,东厂手头的事情越来越少,甚至近来又大半被那位探花郎接了去。

他这个过去忙得脚不沾地的东厂督主,居然日子渐渐闲起来,闲到有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不知怎么,他看着殿外一群等候觐见的朝臣,忽然意兴索然起来,于是起身,与张德安说改日再来。

张德安小碎步跟在他身边说皇帝马上就好,劝他再等一炷香时间。

他已大步走出乾清宫。

留着干什么,她有一派国事要处理,有一批朝臣等着见,她又有那位陆探花郎陪伴左右出谋划策。

有那般年纪轻轻,满腹才气又玉树临风的少年臣子在,他又巴巴地来做什么。

岂不是自取其辱。

若皇帝真想要见他,自会召他。

然而皇帝一连三五日,都未召他觐见。

东厂的刑室空荡荡的,以往负责审讯的小太监闲的在太阳下聚作一堆玩六九。

很快除夕便要到了,宫中更是繁忙。

陆家老太爷是朝中文坛泰斗,近日患了风痹,皇帝一听陆子野提起,便带着一半朝臣和整个太医院浩浩荡荡地去陆府看望,把着老臣的腕子讲了一箩筐子的话,眼见日暮西山了,仍未归宫。

祁云晏听着下面小宫监汇报皇帝行程,那宫监小心翼翼端详他脸色,他只是敛了眉目微微一笑,“知道了,下去吧。”

不笑能怎样,难不成还哭吗。

他好歹也是一位权臣,总不至于苦兮兮学宫中受冷落的妃子,在折扇上题两句宫怨诗差人寄她罢。

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什么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笑死人,他巴结前皇后最堕落时,也从未用上这等法子。

祁云晏终究还是要脸的。

她不来便不来罢,又有什么关系,他又不必担心她将恩宠收回后,对他卸磨杀驴。

她不是那种人,跟明君就是有这一点好处。

第二天,他在宫外的宅子里睡到日上三竿,却不想皇帝居然微服登门,还是带着她近来新宠陆子野。

皇帝神色凝重地说明来意江南水灾赈灾不利,疑是官员贪赃,她本想着小陆大人去查,却怕江南地头蛇势力盘根错杂,故欲派厂臣与小陆大人一同前去。

“二位皆是朕心腹重臣,望二位不负朕此托。”

皇帝说得这般谦和诚恳,祁云晏只得接下这桩差事,小陆大人显然比他更不乐意。

他是贤臣,向来很替皇帝不齿,认为祁云晏是小人,玷污他那清清白白的皇帝陛下。于是一点不想在这奸臣府邸多待片刻,接下案子后便回他陆府准备行装去了。

皇帝留在祁府喝茶,一边看他吩咐下仆准备行装,一边与他话家常。

“怎么不见你那些西域美人了?”

“前些日子遣散了。”

她却笑,“好好的,怎么把美人都遣走了,还想着这次来你府上能再养养眼呢。”

祁云晏不做声,只陪她喝茶。

皇帝闲闲地左右看了一圈儿。

“厂臣这府上除了美人,还有什么别的可看没有?”

他低头思索一番,却是想不出什么能招待陛下的。他这边往来都是朝中大臣,供男子玩乐的倒是不少,可京中贵女从未踏足过这地,真是没什么可给皇帝看的。

“后院有个戏台子,陛下若想听戏,臣派人去请几位名角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