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才不轻松呢。”周景仪说。
事实上,那天不仅不轻松,甚至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那是中考结束后第二天。
初三学生集体返校拍毕业照,老师要求学生统一着蓝白色夏季校服。
拍全校合照前,先拍班级照。
他们十六班排在最后,等待的时间也最久。班主任时不时过来一趟,管管纪律,前后座的人都在吹牛。
坐在前排的周景仪,忽然给谢津渡塞来一张纸条:“你有没有带外套或者多余的校裤?”
他看到女孩冒红的耳尖和僵硬的坐姿,大概猜到了情况。
青春期里的女孩子们,每个月都有窘迫羞涩的小秘密。
一些非常时刻,她们会在腰上围一件外套作为遮挡。
那天不巧,他没带外套,整个十六班都没人带外套。
谢津渡从后门冲出去,一连问了几个班的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一条篮球裤。
橙黄色的男士短裤,裤管肥大,用脚趾想,也知?? 道她不肯穿。
谢津渡去了趟卫生间,把自己的校裤换下来,带回教室,放到她桌上。
周景仪小声问他:“这是你的裤子啊?”
他摸着脖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嗯,先将就一下穿。”
周景仪来不及忸怩,将那裤子展开,绕着腰裹了两圈,逃去了厕所。
过了好久她都回来,谢津渡不放心,出去寻人
卫生间门口的长廊里,他撞见换好了裤子的周景仪,她怀里抱着团成球的校裤,紧张兮兮,活像只小鹌鹑。
“脏的校裤给我。”他忽然说。
“啊?给你干嘛啊?都已经不能不能穿了。”她耳根红透,下意识把校裤往身后藏,那上面沾了血,她才不想给第二个人看。
谢津渡手一伸,将校裤从她手里拿走了。
“你变态啊!快还给我,谢津渡!”
周景仪追上去要抢
却见他走到水池边,拧开了水龙头。
学生们都在远处的操场上拍照,长廊里很安静,耳朵里一时只剩下哗哗流淌的水声。
初夏炎热的风里,夹杂着栀子花似有若无的清香,西斜的太阳晒在腿上滚烫发热。
时间被拉抻得缓慢悠长。
少年弓背低头,神色认真地搓洗裤子上的血渍,阳光在他胳膊上跳动,将他小臂上的肌肉和经络照得清晰发亮。
红色的血水,穿过他干净修长的指节,落入池中,稀释成淡淡的粉色,再轰隆隆滚进水管里不见了踪迹。
谢津渡怎么还帮她洗裤子啊而且,表情还这样平静。
她咬着唇,站在廊下,心跳鼓噪不止,仿佛在笼子里闷了一个夏天的鹦鹉,忽然朝天扑棱起翅膀。
校裤被他洗干净,拧干了水分,铺在阳光下暴晒。
这时候,操场上拍照片的班级回来了,马上就轮到他们班了。
周景仪要跑,被谢津渡叫住。
他屈膝在她面前蹲下,帮她把拖在地上的裤脚卷到脚背处折叠整齐:“慢点跑,一会儿吵着肚子疼,现在疼吗?”
“一点点。”她别开来脸说。
“今天别跟她们吃雪糕。”
“嗯。”
那天的后来,谢津渡因为穿那条橘色篮球裤拍合照,被班主任训斥了,还被罚留下来打扫卫生。
回家时,她的校裤已经晒干了。
为感谢他的出手相助,她特地请他喝了冰镇汽水。
很奇妙的感觉,青春期里不能说的秘密,被谢津渡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关系。
他不会对别人说,还会帮她贴心地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