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见面，是程先生站在地窖入口，透过那昏黄的小灯盏，远远望了我一眼，啐了一口说，「当年我怎么就看上了你。」

不久后我便死了。

天天下的毒。

天天穿着藏青色旗袍，戴着珍珠耳环，将掺了剧毒的猪油拌饭一口接一口喂到我嘴里，怜惜说出了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这样活着，何必呢？」

是啊，何必呢。

9

再一睁眼，我七岁了。

重生到村口那棵苹果树下。

怀里揣张大饼，宽大的衣裳下一身的伤。

昨天我妈发现我给程先生偷大饼，拿擀面杖收拾了我一顿，说再跟小野种玩，就打死我。

我有点害怕，便不敢把大饼交给程先生，只是放在他必经的苹果树下，等他经过，就拿小石子砸他，引起注意。

而今，我看了看怀里热乎的大饼，低头一口一口，自己吃了。

连手指都舔干净了。

第二天，县里来人进行教育普查，我被我妈塞进牛棚里，但我逃了出来，直奔到来视察的，县里领导的车前， 「噗通」往那一跪，挥泪说我想读书，我都七岁了，但还没有接受义务教育，家里人不让我上学，这是犯法的。

这么一闹，县里文件下来，全村的适龄儿童就都读上了书。

我记得上辈子，拦县领导车要个读书机会的人是程先生，他无疑是有眼光的。可惜，代价是小学和初中，被好些同学欺负，因为当时的所有人家，都不喜欢送孩子读书，全指望着帮家里放牛呢，孩子们也贪玩，没人想读书。

上辈子我就是放牛预备役中的一个，托程先生的福，接受了点义务教育，然后出门打工，程先生不一样，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我就偷偷把打工的钱攒一点出来，给程先生。

那会儿程先生说，他会拼尽全力让我过上好日子，以后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我相信了。

却从来都忘记了我自己。

这辈子，我不想那样活了。

10

重生后我书读的很好。

其实，这种出身的我，只有这么的一条路。

上辈子我并不知晓。

上辈子我满心满眼的都是程先生。

以为跟他一起，刹那即永远，瞬间便永恒。

上辈子我靠着在火锅店打工供程先生读书，他那么优秀，学航天航空，他做梦都想成为科研人才，为祖国建设添砖加瓦。

我一直都记着他的梦。

而他，就是我的梦。

后来程先生毕业后进了科研院所，按部就班的，一点点践行着他的梦，薪水不多，却能每晚回来，给我带榴莲大福，我已经很满足了。

其实，上辈子我和程先生可以很幸福的。

真的。

可是。

可是我在外打工的爸爸出了问题，他和个足浴店的，我妈最看不起的那种「不正经」的女人组成了家庭，不要我们了。

我妈从那个时候起，精神就不正常了。

脑子时好时坏。

清醒时没什么问题，糊涂了就成天在我耳边念叨，叫我千万要找个有钱人嫁了，男人都一样，还不如敲一笔，也省得一辈子省吃俭用，在那儿养鸡，勤勤恳恳，最后不抵外头女人一个眼神。

然后，我妈就给我在那物色有钱人了，对着电视，一个个的挑。

尬得我没眼看。

其实，她哪认识什么有钱人啊。

唯一认识的，也就是程先生的父亲，宋老爷子。

11

程先生的身世，谈起来怪恶心的。

他爹宋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