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是推来锦盒,游扶桑并不伸手接,只冷冷问:“是什么?”
游扶桑语气极差,却也是宴如是意料之中。她不说什么,只低下头轻声:“这是三清白芍的花种,这世间仅此一份,从前母亲将它存在宴门禁地,我拿来”
忽然,游扶桑将她话打断,兀自“哦”一下,“我收下了。”
态度转变太快,宴如是几分受宠若惊:“师姐、师姐不问这白芍是做什么的吗?”
游扶桑轻轻瞥她一眼,笑着反问:“师妹怎么会害我呢?”
这笑并不和善,带着魔修独有的冷意,阴恻恻的皮笑肉不笑,仿似不是笑,而是极力嘲讽。
可是师姐应该不会这样对我吧?
宴如是稍稍犹疑一下,很快也抿起一个笑,“师姐全心全意信任我,我自是感激不尽。这三清白芍是克制魔气侵蚀之物,与那煞芙蓉异曲同工”
煞芙蓉。
那分明是抑制魔修魔气,能要魔修性命的东西。
宴如是现在将三清白芍赠与她,正大光明不加掩饰,等同于把她当傻子。
游扶桑的五指紧紧地握在拳心。
她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从前到底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人?分明和她的母亲是一路人,那么虚伪,又装得无害,大义凛然
自始至终宴如是都抿了抿唇,抬眼去看游扶桑的时候万分小心。
宴门少主虽回归了原位,但最狼狈也最不堪的那段时日永远地留在了浮屠城里;而虽然狼狈,但也是她褪去那些光鲜亮丽头衔后最真实的模样,惴惴又局促的,万事踌躇而想不明白。
没有可倚仗的力量,在魔修之城没有立足之地。甚至没有武器,唯一的弓和剑是游扶桑赠与的。
于是她见游扶桑,总有难平的心悸。
“师姐,那日走得匆忙,我都未与你说,先前宴门栖居常州,内斗严重,如今回归宴门,她们虽然收敛了些,但我总是怀疑宴大长老和陆琼音有所勾结,也就是宴清嘉师姐还记得她吗?从前教刚入内门学子识罗盘见穹星的那个讲师也许她就是出卖宴门的人”
游扶桑淡淡抿一口茶,打断:“与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
“什么?”
“宴如是,与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游扶桑重复一遍,”我早就不是宴门的人了。”
她神色平静,无愠无悲。
“也早就不是你的师姐了。”
便是此刻,月下夜风忽而收紧,吹得酒楼临街的窗子“啪”地一下闭合了。
游扶桑也慢慢放下茶盏,轻轻一声,与窗棂闭合的声音先后落下。
两声合在一起,似几日以前,两条先后殒落在宴门后山的性命。
电光石火,宴如是猝然意识到,这两条性命将永远地横亘在她与师姐之间。
从此参商别离,鱼沉水阔,人生再不相见。
果然游扶桑的下一句话是:“与其讨论宴门与牵机楼的勾结,不如说一说宴清绝的死,与宴少主一箭射杀庚盈时,内心究竟做何感受。”
“我”
宴如是一瞬便低下了头,唇齿翕动一下,想要解释却无从说起。她回避掉视线,眼尾的那份忐忑摇摇欲坠,被极深的夜色点染了,坠成一滴眼泪。
好像游扶桑说这话是在欺负她,还把她欺负狠了似的。
何必这样惺惺作态?
游扶桑忽然觉得很没意思。
宴如是的反应没意思,自己这个问题也没意思。
游扶桑亲眼所见这宴少主张弓开弦,箭气带着煞芙蓉的气息。于是游扶桑因为庚盈的事记恨她,这很合理正当。
正如宴如是亦亲眼所见庚盈杀害、啃食自己的母亲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