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她没有问出声,因为心里已经有答案。只是可笑,时至今日,她仍然天真地幻想:如果一切都不曾发生就好了。倘若真是正邪之战,师姐能一个人逃走就好了
寂静的夏夜,她坐在窗影的黑暗里,坐成一道沉默又无措的影子,了无生机。
游扶桑走出茶馆,已是亥时,她在街边信步一圈,心不在焉。
她走到河街边,想起什么似的拿出一枚铃铛,在手里掂量把玩,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不多时,一只小黑乌鸦倏地撞进她怀中。
“尊主!”庚盈变做的小黑乌鸦叽叽喳喳,绕着游扶桑飞,“您以后能不能别再这么叫我了!像在召一只小狗!”
游扶桑手里的铃铛与庚盈发髻铃铛之间的灵息互相匹配,铃铛摇一摇,庚盈变做一只乌鸦,晃荡晃荡飞过来。
确实有点像召小狗。
但也是目前最省心省力且便捷的法子了。
游扶桑没搭腔,听庚盈继续道:“诶?宴如是呢?”她佯作不经意地一问,“她走了吗?尊主终于下定决心与她划清界限了吗?”
“她走了。不过,不是我与她划清界限,”游扶桑道,“是她要与我划清界限。”
“真是、真是、真是不识好歹!”庚盈骂骂咧咧,但盖不住笑意。宴如是一走,不论主动被动,她都开心坏了,小黑乌鸦绕着游扶桑,欢腾得像一只喜鹊,游扶桑一抬手,薅掉她头顶两撮毛,不耐烦道:“没必要这么开心。”
“可我就是开心啊!开心是藏不住的。”庚盈振振有词,“谁让我不喜欢她!可您喜欢她,我也没有办法。”
“无聊。”
“嘿嘿,”庚盈笑了一下,叼起自己的芥子袋在游扶桑面前一晃,“尊主可知这是什么?”
游扶桑要抬手去接,却被庚盈躲开了:“现在还不能给您!要攒七天,您不知道吗?”
游扶桑反问:“知道什么?我应该知道吗?”
“夏、夏朝节的规矩呀夏朝节祈愿的时候,以夏朝节为首日,第一日瓶头银柳,第二日枝上白杏,第三日粉面桃花,第四日槐花,第五日石榴花,第六日荷花,第七日凤仙花,每一日都要把收集来的花籽儿封进花灯祈愿来的锦袋,合着写了愿望的纸条,直到最后一日哼,尊主,你有没有在听啊?”
“在听啊,”游扶桑心不在焉,“哦,这样啊,好复杂。”
“什么嘛!好敷衍。”庚盈偷偷翻白眼,但不死心,撇嘴问,“您从来没在夏朝节许过愿,也没有关注过夏朝节的祈愿规矩吗?”
“没有。”
“诶!?”庚盈大叫,“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认真过节?”
游扶桑倒是好奇:“倒是你,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庚盈叼着自己的小袋子,摇头晃脑,铃铛一响一响。
她开始盘算柳条、杏花、桃花、槐花、石榴、荷花、凤仙各要去哪里拿;有些花朵过季不候,也许要花些精力才能拿到漂亮的。不过没关系,她这七日就做这个事情,再没有别的比这件事情更重要了。
夏朝节是阿姆神的节日,祈愿很灵的,庚盈虔诚再虔诚,甚至塞了自己的布铃铛进去,针脚很笨拙,但是她能绣出的最好样子了。
游扶桑总说她的铃铛很吵,但庚盈又实在喜欢,折中一下,绣一个布的,放进锦袋,和花籽儿一起祈愿,过七天,再戴到头上去。
许的什么愿?
锦袋的字条写了什么愿望?
事实上她没有用写的,庚盈的字似狗趴,她有自知之明,所以画了一张画,自觉很漂亮,十分有神韵。金色瞳孔、眉间有朱砂的人画在中间,左边一只小黑乌鸦,右边则是另一个穿着黑衣的人,那是庄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