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 明月照山雪(五)

◎无尽的风呼啸掠过二十回长冬◎

是她在怕。

游扶桑在怕。

整整两年, 二十次回溯,近千个日夜,宴如是是怎么过来的?

宴如是闭着眼, 显是累极了, 又卸下心防,很快疲倦不堪, 却又强撑着, 轻声说:“师姐,今夜你别走。我闭上眼,还会再想到那些事情。”

游扶桑点头, 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一点一点地覆住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我在这儿, 不走。”

风拨弄着烛台上的蜡烛,烛光跳跃,把二人的面庞照映得忽明忽暗。

宴如是闭着眼, 睡不稳, 眉心微蹙,像在梦里仍未脱险。

游扶桑的手覆盖在她眉心, 心中一紧,凑近些,听她梦中呢喃,“师姐,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对吗?”

游扶桑温声道:“我在的。你不会是一个人。”

烛火轻晃, 渐渐熄灭。寂静的竹屋里, 游扶桑一直坐到天光大亮。

天光乍破,山间依旧万籁俱寂。远山如黛,层层叠叠藏在霰里,雾气从叶间筛下来,洒一地的斑驳光影。这般的寂静中,连风都是喧嚣的,呼吸声便显得多余,游扶桑站在窗边,走向门,竹门吱呀一声响。

门响带动山鸟啼鸣。

一个瞬间,山里恍然热闹起来,直至此时,次日才是真正苏醒过来了。

游扶桑站在门边,晨起的周蕴伸着懒腰走在山道上,见了游扶桑,她走过来,揉着后颈,自顾自道:“像才做了一场大梦,梦里被砸了许多雪球,现下脑后仍然隐隐作痛”她一挑眉,问游扶桑,“是不是你偷袭了我?”

游扶桑没抬头,轻轻说:“若是我偷袭你,定不会让你只是隐隐做痛。我做事会做绝,杀人也是。”

周蕴看出她在装模作样,才关切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没事吧?”

游扶桑道:“我很好。”

周蕴偷偷摸摸问:“宴如是说的回溯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吗?”

游扶桑没答,反而问:“周蕴,你怕死吗?”

周蕴愣住,眼里闪过一丝意外,转而目光轻颤着飘忽,似是在回避什么。

她缓缓说:“怕”停顿一下,摇摇头,“不。我不怕。”

但她的手却在轻轻颤抖。其实周蕴自己也无法理解,不过一个随口的问答,她怎么像真正经历过了一般,浑然感到惧怕了呢?仿似有什么东西穿透过她的心脏,是长剑,或者是刀,寒光一闪,于是她的心口空落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真的不怕?”游扶桑的声音轻轻地响在她耳边。

周蕴抬起头,勉强笑了下,说出实话:“过一天是一天。人总是不想死的。”她叹了口气,“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活着至少还能吃到好的,看些好风景,见点老朋友。”

“周蕴。不想死和不怕死,是两回事。”

周蕴于是沉默了。

是啊,是两回事儿。其实周蕴怕死,也不想死,她还未设想过倘若某一天必须做出舍弃,她会如何抉择。

游扶桑却与她说:“在我的梦里,你已经做出决定。”

“你说孤山难得下了雪,你想回去看看。西湖结冰了,妹妹在冰上玩,和母亲一起打雪仗。她们笑着,吵闹,母亲的鬓角都花白了,和雪一样干净;梦里的雪总是很白,不像这世间,雪落了,很快又脏了。”

周蕴不由自主地接道,仿佛这般景色已在她的梦里出现过千百万次:“尔后,有一只红狐狸在雪地里奔跑,”她闭上眼睛,忽而哽住了,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闪烁。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心口,那里有一块旧玉佩,周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