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扶桑听宴清绝絮絮地说着:“从前我在七重天剑域无尽的修炼,却从不知何为道心。剑修的长剑是为了守护爱的人而不向强权低头”

游扶桑打断,急问:“你怎么样?”

宴清绝只道:“让我说完。”

宴清绝的声音已如昏黄,如破窗缝隙里卷入的风,带着寒冷与沙哑,又像炉灰中最后几缕余烬,时明时灭,被风轻轻一吹便要散尽。“后来我明白,获得珍视之物,为之付出,将其守护是我的道”

“游扶桑”

她看向游扶桑。

“王母娘娘曾命我下界,为为渡劫至亲,至亲劫”

“所谓至亲可是我的至亲早在剑域之战中死尽是以我以为这血亲劫是我的如是。可后来我明白过来,如是并不是我的女儿而这至亲指的是,尽亲的人”

宴清绝的目光轻得像一层雾,眼底逐渐泛起湿意。

“世间分明都说师娘亦为娘可我将如是当作自己的孩子,而你声声唤我师娘,我却从未从未”

直至此一刻,游扶桑惊然发觉,宴清绝的那双眼睛早已失了焦,可她却仍在找寻什么,实现如风中纸鸢的线,飘摇未断,线另一端,落在游扶桑的面上。

宴清绝为敌龙女,已耗尽二千寿元。可人这一生即便近神,又有多少能有这般千年长生?

宴清绝大抵也知晓命之将熄,其言温善。

无尽的皱纹如树的年轮般爬上宴清绝的面庞,她顿时变得苍老而年迈,容颜如褪色墨迹,整个人如风干的落叶,忽然变得极轻,又极尽枯槁,几乎气息断尽。

仿佛再无筋骨血肉,她似燃尽后的纸灰,无声地塌在游扶桑的手边,“我也是花了很久才明白,扶桑,我的至亲”

“你也是。”

你也是,我的至亲。

宴清绝闭上眼睛。于是烛中微弱的余烬,顷刻散尽,无声无息。

游扶桑竟然看得,她的眼底,有一滴泪。

“是我”

“对不起”

176 ? 业火焚天生死境(四)

◎嗬她居然醒了◎

残阳浮在乱云之间, 映得大地沉沉铁灰。

宴清绝的手轻轻垂下了,游扶桑伸出手,却没有握住, 她的手于是愣愣悬在空中, 而她自己,也觉得很迷茫, 如在梦中。

怎么一日之内, 不,仅仅一个晌午,怎么, 怎么这么多人都离她而去了呢?

她们才刚回到宴门,一切分明还未尽

她们该在这个晌午, 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九重天的事。

可一切怎么忽然结束了呢?

游扶桑像是一块铁, 锈住了,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抬头,正对上“孟长言”的视线, 白司命对她勾唇一笑。

于是游扶桑忽似疯了一般, 冲过去,掐住“孟长言”的喉骨!

“扶桑!”

宴清嘉想要制止, 可游扶桑浑身颤抖,谁拉她都不认。

游扶桑蹲在泥地上,指节发白,眼中无火, 却又有一层被风吹不散的雾。司命冷冷看着她, 好像被掐住的、疼痛的, 并不是她。

白司命并无所谓。游扶桑再怎么发难折磨, 死的不是她。

某一刻,游扶桑大概也意识到这一点,陡然又松开了手,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钻心疼痛,再开口,一口黑血重重喷在司命脸上。

那血很温热,红得发黑,落在皱纹沟壑之间。

游扶桑怔了怔,身体微微一晃,喉中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她跪坐下来,手指插入泥土,扣得极深,下一口血随即涌出,落在她膝前,“啪”地一声。

血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