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链一响,惊落枝头残雪。

冻裂的铁链勒进将军手腕, 渗出的血遇寒即凝,手腕上缀满了红玉。

冬日严寒如刃, 将所有人的血性与血骨一寸寸剔去。

流徙路上暴发瘟疫,疫水混着冻土的腐气弥漫在车马之间, 护送的侍卒纷纷染病,不治即亡。

将军境遇,即便是铁甲士哑奴, 亦感到怜惜。是以当将军被推到在地, 陪押她的哑奴低头看她,居然将手中最后一块半炭半灰的烤饼偷偷塞给她, 用粗布的袖子替她擦拭额角冰霜。燕翎抬眼看她一瞬,苍白嘴角动了动,喉咙破碎,发不出声。

她们沉默在道旁那一抔冻土上。

那夜来临前, 哑奴悄然离去。

独留燕翎坐在荒原。荒原野草枯黄如刃。

燕翎一言未发, 静静抬头望了望天。

是个雪后的晴夜, 月清得像刃, 一如那夜,她手提长枪、马踏敌阵、连斩七将、大破三军

彼时,天上的月亮亦是如此清明。

燕翎微微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便落了下来。

忽而风动。

鼻尖是一缕熟悉的木沉香气。

初闻微苦,似檀非檀,似某个遥远的梦境里,巫山云中人曾拂袖而过的味道。

随后是山茶花香。

山茶绽放在冬,其香极淡,近乎无味,却在雪里透红,与花色一般,愈燃愈烈,越聚越浓仿似整个寒夜都被悄然熏热。

于是燕翎原本僵硬的手指,又轻动了动。

她睁开眼,却看不真切,但她知晓来人是谁。

“师姐你来得,好慢。”

游扶桑一身绛色衣袂掠在雪地,在宴如是身侧蹲下,微凉的指腹轻触她额角伤痕。“疼吗?”

宴如是唇角一动,欲笑未笑,泪已先落。

“我没想哭的”

话说到一半,宴如是声音就哑了。下一瞬,她猛抱住游扶桑,将头埋进她怀里,像从地狱里捡回一口气,便再也绷不住了,“燕翎燕翎做错了什么啊?她杀敌、守国、听令、她什么都没错为什么她们要杀她、要杀她的家人为什么啊?师姐,为什么啊?”

游扶桑抚着她背脊,指尖微颤,一言不发。

从前的燕翎,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冰冷地死去的呢?

满门被抄,举族流放那都是她的家人啊

少年将军赫赫战功,居然落得这样下场。

宴如是伏在游扶桑怀中,哭得声音都哑了,一下一下喘息,呼吸声支离破碎。

可忽然,她肩头微颤,却不再只是哽咽。

那是一种不甘。

宴如是浑身发冷,却忽觉指尖越来越烫。她的眸子一瞬从哭后的黯淡转为猩红的火光,似白雪夜骤燃的焰。

霎时只见星宿倒垂,一道金色的星光落在荒野尽处,竟绽放作一朵掌心大小的,深红的莲花,花瓣若火,簇心燃烧紫金火焰,映得天地皆赤。

红莲之处,有一人声曰:“燕翎,你身为凡人,本应寿终正寝,青史留名。甚至依你命格,你有飞升之能。一切只因你有凤凰翎羽,为上重天战神后裔,才如此耀眼。可惜福起之,祸起之,越是强大,才越遭人忌惮,你命被改,从此魂归无名。”

宴如是听罢那话,愣愣接过业火莲花。须臾手掌之中,一瞬百裂,血流入花,花火剧烈颤动,竟将她全身灼出星痕!

顷刻,只见宴如是身上被业火灼烧之处重新长出新的血肉,熔金的光芒像凤凰翎羽。

游扶桑所见一瞬间的奇迹。

她认得出,那是凤凰翎与业火莲。

史载,太处三年春,旧将军燕氏因巫蛊与弃国罪囚于荒野,未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