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翎深吸一口气,缠绕马缰的手隐约指节发白:“你怎么会知道?”
游扶桑道:“我不仅知道,还知晓你会赢。我说了,这里是一场梦,你我在梦中,都逃不开既定的结局。”
燕翎迟疑一瞬,似是信服,于是又问:“结局已定下了吗?我的结局好吗?”
白马奔腾,雪色里有白色披风猎猎而飞,融入风雪。
游扶桑沉默了很久,才说:“不好。”但她握紧燕翎的手,又轻轻说道,“只是,至少你今夜会大获全胜,这是喜事一桩。”她转过头,眼里闪过一丝踌躇,去问燕翎时,垂下眼睫,指尖微颤,嗓音也下意识地蜷缩了,“燕翎,今夜战胜之后,你答应我一件事情,可好?”
燕翎闻言,未即应声,只是微偏过头来,目光深深。她不说好或不好,未问是什么事,只低声道:“你说。”
急促的北风里,游扶桑低低说道:“离开江陵吧。那不是你的归宿。”
她语声低得几乎被风吹散。
燕翎听得一愣,未语却先笑了:“我是江陵的将军。既是将军,就是君王手中长剑。长剑的归宿,便是”
游扶桑打断,声音骤然更紧:“你是将军,不是剑,你是活生生一个人。我见过你在梦里的未来,燕翎,你为国杀敌,血染长河,到头来,她们却弃你如敝履。你的忠,你的骨,甚至你的命,她们都可以不要。你死了,不过一封薄诏;你活下来,是侥幸,而功高震主,她们有一万种方法置你于死地。将军死在沙场是死得其所,可若死在庙堂”
“你不要再说了。”燕翎靠在她身后,很重地摇了头,却很轻地叹息道,“你不要再说了。你说得不好。”
游扶桑喉头一涩,别过头,什么也不说了。
燕翎低声道:“这是弃国,是叛国,是死罪。”
游扶桑轻笑:“真是个赤胆忠心好将军。你可知道,最后新帝予你的罪名,就是私通敌国?”
燕翎的眉微微皱起:“我怎会”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燕翎沉默了,握着缰绳的手也收紧了些。
马蹄踏雪,沉重而迟缓,在风雪与天光之间,踏进天地一片苍茫里。有风从东南吹来,卷起一地碎雪,天光渐亮了,像薄薄一层霜丛天际浮出,一点一点爬上白雪皑皑的大地。
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们都不再说话,只有马蹄与风啸的声音。
游扶桑靠在燕翎怀中,闭目不语;燕翎也未出声,只是望着前方渐渐显现的营帐,隐约愣神。
雪落在甲胄上,落在她的睫上。
即便后世史书已写了这少年将军如何英勇神武,如何以一敌百、破敌万里,而在这一切尚未发生时,这少年将军也曾沉默,也曾因一个人的一句话而在风雪中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