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姜禧掌心浮现出最后一颗乌黑的药丸。
姜禧的双眼忽明忽暗,声音虽平静,眉头却微微蹙起,指尖不自觉地颤抖,时而紧握成拳,时而又猛然松开。某一瞬间,瞳孔忽然放大,眼神恍惚,嘴唇开始无声地翕动,“够了!够了!都闭嘴闭嘴”她突然双手抱住头部,指甲深深陷入头皮,“不是蠢货我只是”
招阴幡已毁,心里却仍有千百声音此起彼伏“自寻死路的蠢货!”有人责骂,“你本可以选择更好的道路!”有人质疑,“为什么偏偏要这样?”有人尖锐地叫,“常思危!常思危!”“姜禧,其实你活得也很累吧?你究竟为什么而活呢?你的道心在哪里?”也有女人叹惋的声音,“可怜可怜”
声音如同利刃,在姜禧的脑海中肆意切割。
姜禧的呼吸变得急促。
须臾,她猛地仰头,将手中药丸合口吞下。
电光石火,姜禧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平静,是药丸在生出效用,于是姜禧的脑海中,喧嚣的声音渐渐远去,只剩一片宁静。
解脱了,解脱了。她想。
姜禧的身体逐渐变淡,化作点点荧光。
随着最后一缕荧光消散,禅房重归寂静,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游扶桑只听得姜禧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不必留我,是我自甘堕入黄粱梦。”
不知这黄粱梦里,是否也有桃花盛开呢?
朝胤的宫殿,这一整月,弦宫怪事不绝。
王女闭门不出,无人可进宫内。月升月落,宫外海鹤梨花一夜俱成了山茶。
宴清知原本担忧女儿身体,却见那山茶,心想也许是游扶桑留给她了什么东西
何况弦宫外荆棘丛生,国师找不到,帝师也远去,朝胤再无了身负修道之能之人,凡人闯不进弦宫。
宴清知无法。作为国君,她还要宽慰群臣。
那一月终了,久居阁内的王女推开门扉,身影在春末的天光中若隐若现。
一袭轻薄的淡色长裙,裙摆随风轻拂,外罩半透明的薄纱外衣,在天光下泛着细微的光晕,像她身上的一层薄雾。发间左耳,是一枚破镜碎片似的耳坠,右耳无坠;腰间一条银丝绣花腰带,颈间一枚精致的银质吊坠,镶嵌一颗浅蓝色琉璃石头。
年轻的王女看向众人,眼神带着一丝似醉非醉的朦胧,仿似刚从甜美的梦中醒来;姿态慵懒而优雅,像一幅糜醉的春画,令人不敢直视,却无法移开目光。
宫人纷纷抽气后退,欲看而忘言。
宴安定是变了,变得与游扶桑那般半身鬼气可宴清知看着她,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强行篡改着宴清知的神思,让她不疑有它。
于是只注意到,少女手臂伤痕光洁如初,伤痕不再,纤白的肌肤泛起的光泽如同珍珠,手腕上,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似蜿蜒在雪地上的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