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映照似的,匆匆行过一个掩面哭泣的白衣女鬼,她披头散发,黑发如水藻,湿答答地搭在肩上。她虽哭泣,但不喊冤,不冲撞人,与其余鬼魂比起来实在很文静。
游扶桑却说:“也看不得。她虽没有拖人下水的兴致,但你去瞧她,她便诉苦,将这半生受尽的折磨都与你说了。倘若你未相劝,她便喋喋不休地与你说,拖着你不让你下孟婆桥;倘若你劝了,将她劝明白了”
“也不行么?”
“当然不行。那相当于她所受的苦、理应承担的怨气,都被你劝散了。她解脱了,怨气还在,冤债有主这个‘主’,要变成你了。”游扶桑道,“你替她挡了灾,消了难,那么她的苦难,该你去偿还了。”
“大抵是这么一个道理:你心疼谁,就要延续谁的命理。”
宴如是有些没明白地思索着,庚盈叽叽喳喳插嘴:“尊主今日反常哦?平日不是把那些好心人,啊不,缺心眼的人去救小鬼们的事儿当乐子看的吗?”
“我不是乐子!”宴如是小声嘀咕,“我只是不懂”
游扶桑没接腔,凭空变出一个白色的狐狸面具,罩在宴如是发顶。“好了,低头,噤声,目不斜视,踏过孟婆桥最后几步。”
宴如是于是乖乖摆正面具,小心跟在她身后,踏过孟婆桥最后一步。
跨越的刹那,她明显地觉察自己穿过了一道屏障,而许多游荡在孟婆桥上的鬼魂是无法越过这道屏障的;但也有例外,一个拎着白裙的无脸女鬼也随她们一同踏入往生道了。
“尊主,”宴如是小心扯游扶桑衣角,“为什么有的鬼不能跨过屏障,有的却可以?”
游扶桑也摸不准。“也许是心中没有怨气?”她瞧了无脸白衣鬼一眼,“年纪轻轻便踩了孟婆桥,却没有怨气,些许奇怪。”
庚盈也好奇,她不是个爱憋着的人,一不做二不休,一个猛冲到无脸白衣鬼身前,大剌剌问道:“你是过了头七了?”
这问题对鬼绝对冒犯,但那只鬼却没什么愠意,点点头答:“没呢。死了三四日吧,咋啦?”
庚盈:“头七怨气才散呢,你这才三四日,当是怨气最盛时,居然踏上了往生道?这可说明了你恩怨已了,不再对俗世耿耿于怀了?”
她回:“为何要耿耿于怀呢?”
那便是否了。
“诶,”庚盈好奇,“你怎么死的?”
“被负心汉逼死的,能这样说吧?分明他有了新欢,却散播谣言道我红杏出墙,母父恶心我,邻里唾弃我,我路过井边一时没想开”
虽然已不在孟婆桥上了,但庚盈对这些俗世情人没什么兴趣,意在打断,于是假意困惑道:“那该是怨气很大呀?”
“你知道人为何有怨气吗?大抵是余情未了,余事未完。”鬼说,“我做错了什么?一是遇人不淑,有眼无珠,二是不敢反抗,反而自戕,居然成全了渣滓。其一已是往事不可追了,其二生前没想明白,死后豁然开朗了。管劳什子礼教呢?都是鬼了,自然怎么利索怎么来”顿了一下,“这三日,我便躲在村庄最大的井里,便瞧是不是从前骂过我的,倘若是,我便伸手捞那人的木桶,张开面皮张开脸去吓!我也记着呢,有些人有人伺候,不总来打水,但最可恨那几个可不能放过于是第四日,我借着阴气最重的子正一刻,去那鳖孙的榻前,找了几个吊死小鬼,吊死在他榻前嗯,然后他疯了,”鬼笑着飙几句不知哪儿的家乡话,“他丑个孙儿样,丑了叭唧,疯了正好!”
庚盈叫好:“要是他死了也好,这样我还能在孟婆桥上瞧你二位打架!”
稍稍聊过头了,青鸾小心拉了拉庚盈想制止,岂料庚盈愈发兴致勃勃,与那女鬼道:“说来,我也死过一回,但被救活了。”她比划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