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凤凰擒住蟠桃,以火舌刮下桃绒,露出粉白细嫩的果肉,像婴儿的皮肤;小凤凰闭上眼睛,嗅到浓烟的火中仙桃的芬芳,她定了魂,贪婪地捧着蟠桃,鬼似的獠牙扎上去,一口,一口,细腻的触感与带着血气的汁水,已分不清是桃肉还是人肉。
倘若只是蟠桃,一颗吃了可助延年益寿的桃子,珍馐在前,是没有不吃的道理的。可是这并非只是桃子,片刻以前,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娃娃!
倘若只是灵性仙果,能者得之,得之食之,并无不妥;可倘若这仙果已修的人形,食之便是邪修之举这是地上修士、天上神仙不约而同的观点。明知人形而食之,与人食人没有区别,皆为邪修之举。
游扶桑错愕于凤凰居然在一夕之间变成这副模样,但也许她从来没有真的认识她。凤凰的衣袖上还有残留的枷锁,张扬的乌发如同蛛网,眼里火光跳动,燃烧着贪婪;在某一瞬间,游扶桑几乎以为这里是十八地狱,而不是仙乐袅袅上重天。
烈火还在烧。
风不尽,火不灭。
凤凰啃食着仙桃,望向游扶桑似有千言万语要说,正是此刻,筵席中的众神官终于破开了凤凰火域,游扶桑听见有人在唤她,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少见的焦急。
游扶桑看不清那位神官,只发现身后凤凰不见了踪影。
再回头,瑶池仙树,炬为焦土。
不知过去多久,游扶桑半是昏沉地醒来,她好像躺在一叶颠簸的小舟里,舟身摇摇晃晃,眼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分不清天水,头顶没有星月,让游扶桑以为是冥河。
夜风很凉,凉得透骨,可肌肤上被火灼烧的触感却久不消散,如同依旧置身火海,游扶桑于是想,沉睡前是不周山业火,醒时是上重天邪火很是合乎道理。
似乎睡了很久,上重天的怪梦终于停歇,游扶桑却记不起其中细枝末节。
如同刚从不周山坠入上重天时那样糊涂,此刻游扶桑仍然浑浑噩噩,一时要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立即有人提点似的说道:“扶桑,”声音十分悦耳,像湖心亭里化在酒中的白雪,“你醒了。”
居然还是没有从怪梦里退出,她没有回到不周山。
游扶桑在舟中坐起身来。
龙女站在舟尾,手中撑着桨,还是那身兜住乌发的皎白色披风,帽檐珊瑚珠,丢了面纱,长袂飘飘似仙,十分单薄,也不繁琐,更衬托她纤白挺拔,一晃眼看过去,真像一个雪月做成的仙人。
龙女停下桨,不远处黑色的海水凝成硕大的漩涡,那张与山鬼相差无二的面庞上闪过几丝犹豫,她沉默几许,再道:“你已沉睡三日了。三日以前,凤凰叛变,仙桃命殒,王母第一个责罚的”
不知怎的,游扶桑恍然便接道:“是我?”
龙女停顿一下,算是默认,“我也觉得并不合理,尤其你还在昏迷。不过,凤凰借着仙桃灵力抵御众神官,逃出上重天,这是事实;王母责你对仙桃看管不力,竟眼睁睁看着她被生食,甚至廷中有言你与凤凰勾结,刻意疏忽至此。不论你先前有多少功劳,该罚还是要罚,王母对你的责罚,几乎是要将你囚禁在瑶台内,苦待到下一次仙树开花结果,结成万年仙桃”
游扶桑不解问:“那我现在在哪里?”
这一片漆黑,并不是瑶台风光。
龙女注视着前方:“进入那个漩涡,就是下界。这三日我一直期盼你醒来,好问问你的选择”
眼前的漩涡忽而变成一轮月亮,硕大而明亮地挂在黑水间,龙女凝视着它,开口的勇气在一瞬间被抽空了,可渐渐,月盈则缺水满则溢,她的勇气又回来,正正好停留在她唇齿间,她听到自己说,“问问你,愿不愿意与我去往下界,去往东海,好过在瑶台万年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