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游扶桑向屋内一拨手指,松开浮屠令的桎梏。两人之间,再怎么折腾都无所谓,但有第三人在场,总是不同的。浮屠令散了桎梏,仅仅是缚仙锁,宴门主应当很快能破解吧。

周蕴在与游扶桑半丈远处停步,“先前在山下我与孟长言长老相见,她说宴门主有恙,但不确切,倘若我不算忙,有空闲,便来看看。”她轻轻眺游扶桑一眼,“总觉得与你有关呢果然,果然。”

游扶桑忍住一个白眼,向下一斜视,许多恹气。

周蕴又近一步,瞥见她唇间血迹,猜了个大概,“折腾了?”

游扶桑没搭腔,却挡在周蕴与书房门扉之间。

“不让我进去?为什么?”周蕴奇怪,“搞了什么名堂?”

游扶桑冷冷:“与你无关。”

周蕴来劲儿了,偏要踮起脚去张望。

游扶桑冷冷抬起手,一丝浮屠灵气聚集在掌心,虽然没说话,但意思分明是:不想死得很惨的话,就不要好奇心太重。

周蕴咽了口唾沫,退开几步,顾左右而言它:“浮屠令能用了诶,城主大人恢复得不错哦。”

游扶桑不说话,手中灵气不退,视线在周蕴鞋履上逡巡。

周蕴识趣,又退开一大步。

游扶桑手中灵气这才熄灭。

深知自己今日是进不了书房这扇门了,周蕴戴回笠帽,摇了摇头。

她盯着游扶桑看几许。

从前世人总用金瞳雾发眉间朱砂、赤襟黑袍蟒蛇纹路来认这只浮屠城浮屠鬼,如今游扶桑相貌不变,但那些个张扬的标志皆不复存在了,六十年过去,旁人大多认不出她,她也就这样大张旗鼓来宴门,着一身黑色,在宴门明黄色学子服之间十分扎眼。真是不要命了,周蕴心想,看到游扶桑腰间宴门玉佩,又问:“哪儿来的宴门令牌?”

“成长老给的。这几日她在第四城足不出户,令牌借我了。”

“哦,”周蕴深吸一口气,“还以为是你偷了宴门主的。”

“少放屁。”

很忽然地,周蕴道:“你对她不好。”

游扶桑反问:“与你有关吗?”

周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否认,还是在无奈。“我知六十年之前的事情是你心里一根刺,千百年过去刺不再生疼,但还会变成一颗芥蒂,膈得人难受。但你应该知道,不论庚盈之死,牵机之毒,浮屠城破灭,都不是她的本意,是她的错,也不是她的错。你们朝夕相处过,该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我早就不在意她是哪样的人了,”游扶桑漠然道,“如今,此刻,她的血对我来说有用。仅仅如此。”

“可是”

游扶桑打断:“周蕴,你话太多了。”又讥诮,“你什么时候变成宴门主的御医了?你多在蓬莱与宴门停留,偏偏不回孤山,是为什么?”

便轮到周蕴沉默。

游扶桑于是讽笑:“沉浸在往事的人没资格对我说教。”

不过谈话的一会儿,天边渐渐亮起鱼肚皮,游扶桑想屋内人应是收拾妥当了,不必再挡着周蕴,这才让出身子,掂量掂量手中书卷与缚仙锁,轻巧道,“走了。”

她说得轻巧,走得也轻巧,一身黑色隐入晨雾中。

凝视游扶桑背影,周蕴在门前呆立一会儿。

许久,周蕴叹出一口气。她确是没资格说教了,可到底也只是想说一句

不要像我,悔不当初。

离开宴门,游扶桑往蓬莱去。御风三万里,耳边嘈杂渐散去,面前熹微晨光从一个汇集的光点中挥洒开来,四周骤亮,万般景色立于一阒然。

那些俗世声音再听不见了。

从前作浮屠城主,游扶桑懂得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