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如是仍侧卧床榻,游扶桑揉了揉眉心,前去开窗,窗外黄昏,夏花芬芳,风吹进来却凉得吓人。看着榻上衣衫半解的人,游扶桑一个激灵又将窗棂闭上,但留一条小缝,渐渐地,屋内浊气散去,游扶桑也清明不少。
游扶桑拿了两件干净衣裳,把盆子倒空,又去接清水,要换衣衫,要换被褥,要换榻上物什,前前后后忙得要晕了去,心里更确定前世欠债这个想法。
斜阳微光里,宴如是不再魔气缠身,游扶桑扶她坐起,帕子擦着那满身水露。
却不料,魔气是压制住了,花却仍在涎蜜。
把双手在清水中洗干净,游扶桑面无情绪地想,最好这是最后一次。最好是真的有用处。
趁着更衣,她触碰她,层层叠叠的感受与那些萦绕的声音震得游扶桑心底也发麻。几次到了尽头,却没完没了了,游扶桑开始怀疑是否血契魔气还在作祟,但未想到再次触碰之时,宴如是忽然握住她的手,按压肩膀向下,反客为主。
眼睛虽睁开了,神智还是不清明的,只知晓眼前人是游扶桑,旁的全按本能去做了。
她摸索着靠近,半坐在游扶桑腿上,才触碰到那一片,却又是哭泣。
“你哭什么?又哭什么?”游扶桑由着她来,稍作辅助,觉得好笑,“我不是在帮你吗?”
宴如是也不知道,她只是觉很难受,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
小心翼翼前后动起来,眼泪也止不尽地流,却听见游扶桑缓声与她说,“等这一次结束,我帮你祛除血契。”
“我不我不要!”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那些迷蒙颓醉的梦都惊碎了,宴如是陡然拔高声量,“我不要祛除血契!”
她以为自己仍在梦中,便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要与不要。
而现在,她绝不要谁替她祛除血契。
即便是师姐也不可以。
血契是那么多孤苦伶仃的夜里,唯一能让她有一些活气的东西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份血契魔纹对她有多么重要!
在梦境里,她尽己所能地躲开那双手,“我不要祛除血契,”她低哑着嗓音,带着梦的鼻音,“求求你,真的不要”
梦里的师姐似乎不理解她的排斥,只温声道:“宴如是,听话。”
游扶桑的声音带着许久不有的轻柔与温柔。
只这一声,宴如是再次坠入梦中。
63 ? 旧怨(十)
◎宴如是,我们两清了◎
醒时不知几何, 恍然是一个清晨,宴如是感觉到天光由远而近地降落,轻轻吻在眉梢。
梦里风啄花露, 是一个有游扶桑的梦。
这些年她常常梦见游扶桑, 有时回到宴门,有时沉溺在烟霭弥漫的浮屠城, 抑或是鬼市。
宴门的幻梦是白昼里偷闲, 春歇竹间,泉涌石上。少年宴如是在桌案下偷偷牵起师姐的手,碎发遮住了师姐双眼, 神色晦暗难辨。宴如是隐约地觉察到对方在排斥,佯作不知, 偏要撞进她怀中,嬉笑地将头枕在师姐腿间, 向上一望,笑容却在视线交接的一刻陡然凝固。
师姐面色无悲无喜,只是冷漠, 刺眼的魔纹如荆棘覆盖, 渐渐吞噬整张面庞,白瓷生罅。
罅而俱裂。
于是师姐在她面前灰飞烟灭, 如那日浮屠城。
“如山茶,艳极则断头”,这原来是一句谶语。
一瞬间,独属于浮屠城的龙涎香气充斥梦境, 乌烟滥霭弥漫在身侧。宴如是回神, 只见绫罗帷幕, 游扶桑坐在其间。
游扶桑看着她, 眼里无尽失望。
“宴如是,到头来,还是你背叛了我。”她道。
“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