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聆肃然低下声音,“否则也不会让徐州那么多百姓,在出事了十几个月以后,才将一切告知官府。官府前去山中彻查,去百姓家里问询,才知晓此为修士所为,于是告诉孤山。许久以前,徐州有一个流传甚广的故事,听闻徐州风青山山神庙中佛像为两面,一面善,一面恶,在善面阳面与佛像跪拜,说的都是敞天的明亮话,祝福这个、祝福那个、早有建树、阖家团圆;而向恶面阴面说的都是压心底的顾虑,忌妒、阴毒、诅咒、贪婪不乏阴暗心思。久而久之,佛像阴面生出鬼怪,专门听从百姓的邪念,以此为祸一方。当然这只是一个传说,一个妄言,风青山的山神庙里,佛像只有光明正大的一面。但这传说十分有意思,亦耐人寻味,到底是流传下来了。”

“而青鬼正是借用了这个传说。”

“第一个见到二面佛像的人恍然想起那个传说,她于是跪在地上说:我男人是个进了家门打孩子的孬种,请神佛惩治!于是翌日清早,她家男人被人从河里捞出来,听过路人说是喝醉了酒不慎失足溺水而亡,被发现的时候皮肤被游鱼虾蟹啃得不成样子,千疮百孔,真是可怜。没人去怀疑那个早早在家中抱着孩子入睡歇息的妇人。”

“第二个见了二面佛像之人也许下如此心愿,第三个,第四个我的邻居、我的兄长、我的母辈、我的朋友”

“对‘阴佛’祷告的人不会主动说出这些事情,她们从来都是偷摸着上山的。只有最先恶毒诅咒的人才最清楚这一切,悲痛的家眷仍然云里雾里不知所措。这也导致了祸端屡现,却很少有人将这件事情摆到台面上说,有人敬畏神佛不敢妄言,有人自己便是参与者,才将事情不断归于报应说、鬼神说,或是压下去。人人讳莫如深。”

“‘阴佛’听愿不问对错,不问是非,只去听谁想去杀谁,她于是动手。”

“这样下来,虽杀了许多人,却没一个杀业是算到青鬼头上的:冤有头债有主,那些死者从命理上的仇敌是山神庙里祷告的人。如此,罪业算到了百姓头上,魔修的杀欲却被满足了。这一招借人转业,是很典型的邪道手段。”

椿木听着,莫名‘啊’了一声:“可那些人也确实是知晓后果几何,才去山神庙里跪拜祈祷她们也确确实实说了自己憎恶之人的姓名与行为,青鸾只是替她们付诸实践。说到底,这不是求仁得仁吗?”

“果然!”周聆奋而抬起脸,恨道,“果然你们妖修也是邪道无端端死了那么多人,你居然说什么求仁得仁?!”

“嗤。”

这一声笑不属于椿木那一道,也不属于孤山这一列,仿若从很高的地方飘下来,明明白白不偏不倚地打了周聆的脸。

约是两军交战,一方才放出气昂昂的豪言,立即有人嗤笑起来。丢脸程度不言而喻。

周聆循声而望,恰与偷听的二人目光撞个正着。

游扶桑发誓她也不想笑的,谁让周聆一边求人协助一边又骂人妖道的样子实在非常好玩。

这大小姐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从前那样幼稚坏脾气呢?椿木此言很明显是在挖坑,怎么周聆还一脸毅然地往坑里跳啊?

但此一刻的她与周聆实在是大姐莫说二姐,五十步别笑百步了。

因为游扶桑这么一笑,笑出一个大岔子。

如今她的样貌与浮屠城里那段时日模样已不太像,却与两三百年前宴门中那般大同小异。

两三百年前宴门事,对游扶桑而言早已经是一场远得不能再远的旧梦,彼时“故人”如今散的散,死的死,实在不剩下几个。

很不巧的是,周聆大概要算其中之一。

而果不其然,视线对上的电光石火,周聆先是怔忡,尔后眸光一亮,饶有兴致地笑起来。

这神情可比先前求椿木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