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那日收到方妙诚与周二郎的喜帖,周蕴如遭雷劈。她甚至不知晓方妙诚是如何与周二郎熟识的。

“不算熟识,只是他倾慕我,我答应他,毕竟这样至少可以留在孤山留在你的身边。”方妙诚痴迷地看着她,“大娘子,这样不好吗?”

“你开什么玩笑!你能留在孤山全靠我和椿木长老合力隐瞒你狐妖身份,如今你大张旗鼓与二郎成亲,你觉得我母亲会觉察不到你的身份?她可没有老糊涂”

“她马上要老糊涂了呀,”赤澄的恶在这一刻尽数溢上方妙诚面庞,“姐姐,我给她喂了一种药”

周蕴一骇,立即抽身要去母亲身边,赤澄只在她身后笑道:“大娘子,现在去早就来不及了。为了提防你这样的医仙,我可是废了不少功夫呢。”

周蕴怔忡,却立即想起庄玄医死人之术,顿觉还有希望;这点希望亦被赤澄下一句话掐碎了:“当然,我也没忘了你的医鬼朋友。所以我让孤山老人的身体,啪,魂飞魄散。灵与肉都不在,医仙大人与医鬼大人又要如何去向阎王抢人呀?哈哈哈哈哈”

“你为什么不报仇?”听到这里游扶桑都生气了,“她害死了你的母亲、杀了你的弟弟、养废了你的妹妹、鸠占鹊巢你的宗门你为什么不报仇?”

周蕴怎么会不想报仇?

赤澄的笑声刺耳如斯,周蕴反身扼住她喉咙。

赤澄轻咳几声,立即抬起那双盈泪的眸子,问她:“姐姐,你真的忍心下手吗?”

她们那么相似,几乎就是同一人。

周蕴恍惚了。

她承认她不忍心。

也许从立誓悬壶济世一视同仁起,已注定此生无法杀生。

“我总觉得我是有法子将方妙诚唤醒回来,或者将她身体里那一部分赤澄的灵魂剥离出来的。”周蕴对游扶桑道,“所以我总是无法下定决心杀死她。毕竟如果这具身体死亡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然后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二来,我也打不过那只千百来岁的赤澄狐狸。”

她这一句似逗趣儿的玩笑话,好让气氛不那么凝重。

“也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再说来,也觉得从前幼稚得很,什么都踌躇,什么都怯懦。”周蕴道,“如今将近四百年过去,不管是方妙诚还是赤澄,都不在这人世间了。”

游扶桑听着,只觉得玄镜那事实在造化弄人,周蕴再道:“尘归尘,土归土,该忘记的早就忘记了,该过去的早就过去了。”

是啊,该忘记的早就忘记了,该过去的早就过去了。

却只有周蕴自己知道,这份淡然只是从前痛苦无数次咀嚼于心头后,遗留的沉寂。

她亲手害死了她的爱人,她的母亲,她的家人,她的宗门。

而此刻风霜雨雪尽,那么多泣血的故事到如今,也只是一句,“造化弄人。”

还有一句则被她永远地埋在心里。

这一声是比风絮还轻,低到了尘埃。

是这四百年间辗转反侧的悔恨。

“其实,我没有不爱她。”

47 ? 旧怨(四)

◎很想、很想、很想见到你◎

周蕴说完故事, 游扶桑如梦初醒,瞥了眼窗外天色,恍然已经是要去给椿木长老泡茶的时辰了。

她半蹲在地上, 将兜里仅剩的百枚银钱放进桌案下的小盒子, 背后有人目光灼灼盯着她,那眼神比饿鬼更可怕。游扶桑于是锁上盒子, 回过头, 不放心地问:“周蕴,你不会趁我不在偷拿我的钱吧?”

周蕴听了一皱眉,佯作不解:“你那些钱本就是要还给我的, 如何有‘偷’这一字啊?”

游扶桑撇嘴:“倘若四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