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陆衡之亦是一怔,眸中划过一丝难言的伤痛,旋即拱手施礼:“下官见过魏王妃。”

谢窈早已听不见任何声音。她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曾经力能伏虎的青年而今瘦骨嶙峋,如将死的竹,眼眶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如雨而落。

“陆……”她颤抖着唇想唤他,泪水却先流了下来。当着春芜和一众魏王府侍女的面,陆衡之脸色微变:“下官还有事,先离开了。”语罢,匆匆走下台阶。

“陆郎!”

她情急回首,然而故人终究没有回头,只能咽下泪水,怀着满腹的心酸朝接引殿去。

白马寺,接引殿。

身在佛前,即使是拜佛她仍是心不在焉地,神魂犹似落在方才的事上。春芜将香递给她:“女郎,香。”

她接过,仍如提线的木偶一般,没有半分生气儿。春芜见了,也唯有叹气。

即虽对陆衡之来朝为官的消息早有耳闻,但真正见着了,仍是不免惊讶。

他竟没有死,还到了北朝为官。

又有些怨恨他。当初女郎以为他战死之时,差一点就要殉

情自杀,后来是为了替他报仇才活了下去。她不敢想象,以女郎的刚烈性子。但凡碰见的不是魏王这般钟爱她之人,只怕早也下了手,然后,便要自戕去陪他……

而眼下,女郎好容易动了过安稳生活的念头,他却再一次出现。

自然,她也知一切皆是天意,并不能怪到陆衡之头上。只能感慨几句命运无常罢了。

又对着金碧辉煌的大佛默默祈愿,祈祷女郎可以早日解开心结,好好地活下去。

自接引殿拜完佛出来才是辰时,斛律骁尚未派人来接她。她目光空空地望着方才与故人撞见的那方青石台阶,屏退一众侍女:“你们都退下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她语声冰冷,侍女们也不敢相留,恭敬地应着「喏」退下。

春芜于是扶着她下阶,为哄她开心,又提议要引她去看接引殿下的石榴林。

已是中秋,白马寺的石榴都到了成熟之期,个个大如灯盏,坠在树枝上有如一盏盏青红的灯笼。

“女郎,奴听说白马寺的石榴是最甜的,一个能有灯那么大呢,果子又甜的倒牙,咱们也去尝尝吧。”

春芜亲密地挽着女郎手臂,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谢窈却始终怏怏不乐,未有反对也未有欣喜。

才入石榴林却瞧见个人,清俊儒雅,素衫磊落,正是方才匆匆离去的陆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