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尖却叫他轻轻咬了咬,似是不满于她的避而不答。右颊上滴答落了水珠,是他额上坠落的汗。她回过神,在他温柔期待的目光注视之下忽然心软得厉害,轻声地应:“好。”

五月,陆衡之来朝。于朝堂之上,向天子哭诉父母被杀之冤,希望可以留在北齐,将来引兵南下,为父母报仇。

少年天子很欣赏这个温和清雅、命运坎坷的年轻人,未有计较寿春一战给北齐带来的损失,想许以官职。但,知晓他和魏王的那些龃龉,也只能等下了朝后派人来打探了斛律骁的态度后才封了对方一个官做,并在凌阴里附近赐了宅邸。

是日,斛律骁回到家中,便同妻子说了此事。谢窈正在窗下拿了个花绷子刺绣,捻针的手只顿了顿,继续飞针引线。斛律骁又问她:“要见见他么?”

她迟疑了一瞬,犹豫着要应。但转念一想,天底下应当没有男人会大度到自己的妻子心里还想着前夫,便摇头勉强笑了笑,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斛律骁瞥了眼花绷子上的绣面。

绣的是芙蓉,才止绣了个花瓣,还看不出什么。

她其实很少做东西,从前,他也想让她给他做个帕子荷包什么的,作为信物。却都被她以针指粗糙拒绝了。这会儿既在做,料想是绣给自己的了。

加之这答案也是意料之外的,他心情一时很好,屈指刮了刮她鼻子笑问:“真的不见?可不是怕本王吃醋吧?”

她脸颊微烫,睫羽动了动,低下眉去。知晓她动不动就爱害羞,斛律骁一笑作罢,不再打趣。

时光有如流水奔涌往前,斛律骁在府中开设了处馆舍与她修书,好令她不必日日往宫中跑,甚至破例许了她那便宜徒弟一道入府助她修《尚书》

两人仍旧是谁也没提那日她在藏书阁离奇消失几个时辰的事,也谁也没有再提陆衡之。

直至八月十五,中秋。

第 184 章 前世(14)

八月十五,中秋节,谢窈同斛律骁一道去了位于城西的白马寺上香,在观音殿供奉海灯,以求菩萨庇佑早日得子。

她不信佛,此事自然是斛律骁提的。于是拜过佛后,当斛律骁要留在禅房中与住持说法论道时,她想要出去走走,叫了春芜等侍女跟随。

今日朝廷那位新上任的中令侍郎也在寺内,听闻是来为他父母上香。但她是不晓的,白马寺地界甚大,二人也不一定能遇上,斛律骁便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应允了,因青霜今日不在,又吩咐了十七暗中跟着。

“这白马寺可真大啊。”

春芜扶着女郎步下观音殿的九重台阶,往后山去,“不愧是释教之祖庭,比咱们的鸡鸣寺大多了!”

她注意到女郎的心情似乎不佳,便设法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谢窈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点头以示在听。

她想的还是那日夜里答应他给他生孩子的事。

她得承认,那一日答应,的确是有些意乱情迷,加之一时感动才会应下,实则并未想过此事。

他到底是胡人,齐人,是梁国不共戴天的仇人,国家之别,民族之别,始终是二人之间的一道鸿沟,她嫁给他已是铸成大错,不能一错再错。

而自那日过后,他待她竟比往日更好,反到叫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不知不觉到了接引殿地界,她怀揣着心事,未免有些郁郁寡欢。这时,一人从接引殿下来,清俊瘦削,一身素服。

二人迎面碰上,皆是目光如僵。谢窈身形微顿,错愕地看着来人,眼眶渐渐凝聚上热意。

是陆衡之。

他身后只跟了个小沙弥,故人相见,明显比两年前消瘦了许多,面容憔悴,素衫空荡荡地挂在形销骨立的肢体上,愈显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