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平安诞下,谢窈已经耗尽了力气。斛律骁身在产房外,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胸腔里一颗心惊心动魄地悬了几个时辰,背上亦被冷汗湿透。

他知道生产痛苦,却不曾想到,竟会比怀妊时的不适痛苦千倍万倍。若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为了前世的那一点不甘心总也地缠着她生孩子……ΚáИδんǔ5.net

夜色侵檐,殿中终于传来一声清晰无比的婴儿啼哭声,他悬于心口的巨石也才终于落了地,整个人也似虚脱了般地软瘫,踉跄着推门欲入。

殿门打开,顾不得扑面而来的血腥气,他急匆匆地拂袖而入,大声问道:“皇后怎么样了?皇后?”

“阿窈已经睡下了,没事,你吼那么大声也不怕吓着了孩子。”

在里面坐镇指挥的慕容太后嗔怪地道,手里抱着个婴孩走来,朝他努努嘴:“看吧,这是你的儿子。”

襁褓间的婴孩尚在放声大哭,慕容氏说话时也不忘哄着。斛律骁心忧如焚,哪里顾得上,径直走到寝殿里看望刚刚生产完的妻子。她已因生产耗费太多力气而虚脱无力,脸色苍白如纸,额上坠着密密的汗珠,虚弱地有似一滴随时会消散的晨露。

“恪郎……”她虚弱地笑着唤他,“是个男孩呢,恪郎看了吗?”kΑnShú伍.ξà

他热泪滚滚而下,拭去了,强颜欢笑地抱过孩子来与她:“看到了,很健壮呢,窈窈辛苦了。”

襁褓中的婴孩小小皱皱的,被祖母哄过了,哭过之后又欢笑起来,眼睛笑成了月牙。斛律骁心中却觉酸涩,这回之后,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再受这个苦了,从前的药还是得继续吃,这辈子,有他和芃芃两个,也就够了。

殿中一时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春芜一心惦记着女郎,忙道:“让皇后休息一会儿吧,她才刚刚生完孩子,这会儿想来很累。”

斛律骁回过神,连应了几个「好」字。他将儿子的襁褓交由春芜带去给乳母照料,又细心地替她拢了拢被子:“窈窈,睡吧。我会守着你的。”

谢窈虚弱地点点头,在丈夫的陪伴之下,安心地闭眸睡去。

慕容氏本来念及儿子也守了一日应当用些吃食。然而一想到儿媳受了这么大的苦他们男人家却什么苦也不用受,便又摇摇头径直走了女儿还在宣光殿里帮着带芃芃呢,她得回去和她分享这好消息。

寝殿于是安静下来,斜阳的余辉从窗外泻入,满地流金的夕色,纤罗雾縠,风动无声。

谢窈这一觉睡至次日清晨才醒,儿子已被抱了进来,安放在枕边的小摇篮床里,睡得正香,不时于睡梦中发出几声迷蒙的梦呓与轻哼。春芜及几个宫人候在旁边,见她醒了,忙聚过来询问她的状况。

身子的不适已经缓解许多,只腹中十分饥饿。她示意春芜扶自己坐起,四顾不见丈夫身影,不由问道:“陛下呢?”

“陛下这不就来了么?”

外间应声传来丈夫的笑语,谢窈展目望去,龙章凤姿的天子正提着个食盒步履生风地进来,在她榻边坐下,问:“饿了吧?特意为窈窈熬了粥,要不要用一些。”

他向厨娘们请教,熬了栗子鸡丝粥又做了几样小菜,皆是些益气活血滋阴补肾又易消化之物。谢窈看着男人微微泛青的眼圈,温柔地道:“陛下做这些做什么,又不是没有人做。”

他昨夜守她到凌晨,十分疲惫,恰好儿子又醒了,又向乳娘学着哄了一会儿孩子,直至丑时才睡去。又惦记着她或许会早醒,卯时过半就醒了过来,担心她会饿,便去了小厨房替她准备早膳。便有宫人替他邀功,捂嘴笑道:“粥菜虽小,心意难得啊。陛下对皇后的一片心奴等可都是羡慕不已呢。”

光天白日的,又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