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会计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落在右边那个蜷缩的小小的身影上。

眼底的嫌弃变成了满意,不错,还让他们的阵断了,挺厉害。

而小女孩还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只是细弱的胳膊腿儿上青紫的淤痕似乎更深了些,捆绑的麻绳的勒痕几乎嵌进了骨头里,可已经呢喃不出声音了,只有短短的一点点气音。

“啧……命还挺硬。”王老板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他搓着戴金戒指的手指,像是在盘算一件超出预期的麻烦事,主要是这根本不够,“这‘灯油’快熬干了,光吊着口气,还怎么榨出好‘料’来?新的什么时候到?”

张会计没说话,只是用脚尖极其轻微地拨弄了一下阵法边缘一块浑浊的水晶。

那水晶的光晕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黯淡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地下室那扇紧闭的、沉重的门,门缝里隐约透出楼上截然不同的光亮和一丝模糊的市井声。

“快了。”他平板的声音在寒气里没有一丝波澜,“‘新柴’很快就到了,走吧,先上去。”

反正她还活着,那就不急。

不久,楼上客厅。

张会计和王老板站在那里,脸上挂着熨帖得体的笑容,与昨晚地下室里的漠然贪婪判若两人。

他们对面站着一对衣着朴素、满面风霜的夫妻。

男人佝偻着背,眼神浑浊,手指关节粗大,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

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裹在破旧襁褓里的婴儿,目光躲闪,几乎不敢看客厅角落。

角落里,站着一个瘦小的、穿着洗得发白小花布衣裳的小女孩,顶多五岁。

她背着一个对她来说过大的、打着补丁的旧书包,书包带子滑落到臂弯。

此刻,她正死死抱着母亲的一条腿,小脸憋得通红,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小兽般的呜咽和抽泣声。

“呜……妈……回家……妞妞回家……妞妞回家……妞妞不要……”她的小手死死攥着母亲粗糙的裤腿,指节发白,可怜又执拗,她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以前只有妈妈爱她……

抱着婴儿的女人身体僵硬,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更紧地搂了搂怀里的襁褓,襁褓里传出婴儿微弱的哼唧声。

“哭!哭什么哭!丧门星!”男人猛地回头,恶狠狠地瞪了小女孩一眼,扬起粗糙的手掌作势要打,他嗓门粗嘎的吼着:“王老板和张会计好心收留你,是让你来过好日子的!你还不知好歹!你知不知道张小妹她们还想抢着来?”

这可是他从村长那里找关系才能让两个老板选择他们家的。

多好的机遇啊!

小赔钱货懂什么?!

“哎!老哥!别这样,别吓着孩子!”王老板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堆满和煦的笑,那笑容恰到好处地化解了男人的凶悍。

他微微弯下腰,肥胖的身体挡住男人扬起的手,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种哄劝的腔调,“孩子小,认生,正常,正常!到了新家,慢慢就习惯了。是不是啊,小妹妹?”

他试图去摸小女孩的头,小女孩却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把脸更深地埋进母亲的腿后,哭声更大了,带着绝望的嘶哑。

她不想离开妈……

她不想,她要回家……

张会计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账目交割般的从容。

他当着那对夫妻的面,将信封口朝下,轻轻一抖。

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粉红色钞票,滑落在他另一只摊开的手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