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脸上肌肉微微牵扯,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当然是摁进便盆里溺死了。”

薛庭笙起身,掀开隔帘,继续像没事人一样离开早点铺子。

早点铺子后门就是一条窄街,街道上的住户们都把夜香桶倾倒在窄街边深挖出来的那条排水渠里这条排水渠是仿照都城里的排水渠所造,可以使镇子上的街道变得更干净。

她沿着排水渠的布局穿行于街道,每路过一户人家就会隔着门窗仔细观察数秒。

数秒时间,对于一个修士的目力而言,已经足够看出很多东西。

镇子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年纪尚小的稚嫩男丁,但女孩却少见,往往十户人家里面才看见三四户家里养着女儿的。

但就算是这些养着女儿的人家,他们家的女孩子也无一例外,全都是姐姐。

一路边走边看,薛庭笙沿着排水渠,走到了女儿河的河边。

排水渠的尽头是女儿河。

无月镇有溺死女婴的习俗,被溺死的女婴随着排水渠流进女儿河,最终她们的怨气凝结出水怨鬼,再爬出来残害镇子上的活人。

排水渠和女儿河交接的地方,浓白怨气尤为厚重,内里能隐约看见一团团抱在一起的婴儿雏形。

一个小婴儿单独呆着时,即使脸皱一些,倒也能勉强称之为可爱。

但一堆皱巴巴的黑紫色婴儿抱成一团,就有点像毒蘑菇制造出来的幻境了。

薛庭笙抬手往那层怨气中拂过,白雾翻滚,怯生生躲开她手掌。

她身上戾气太重,连怨鬼也觉得害怕。

薛庭笙并不在意,收回手掌后垂下手臂,返回镇上,在街上买了一包新鲜出炉的热乎栗子饼。

她两手捧着冒热气的饼子,站在街道一角,安静观察这个镇子。

街道上来往的几乎都是男子。

薛庭笙在明珠庭的街道上闲逛时,还经常碰见女老板摆摊做生意,与客人有来有回的讨价还价,眉眼间活跃着世俗的烟火气。

但这座镇子上的女人身上烟火气很少,像穿过线的木偶,魂魄或多或少都有损伤,直观的表现出来便是她们神色都很呆滞疲惫。

饼吃到一半,有花押传信。

薛庭笙咬着饼,空出一只手拆信:是赵藕花的信。

她说花押只能传信不能送物,她虽然能给薛庭笙弄到缥缈宗下发的通行证,但无法将其送到薛庭笙手上。

所以要麻烦薛庭笙在傍晚时分来平平城南门赵藕花会在那边等她,带她入城。

赵藕花是缥缈宗弟子,有她带路的话会省去很多麻烦。

故而薛庭笙难得给赵藕花写了回信,虽然内容只有极其单调的一个‘好’字。

现在才过早饭时间,距离赵藕花桶她约好的傍晚还很早。

薛庭笙找了一处最高的屋脊,用术法隐藏身形后坐在上面,遥遥盯着女儿河河面上扩散的白雾发呆。

发呆的同时也想自己的剑。

她觉得怨鬼的形成和消散都符合天地之间的某种规律,这种规律似乎对剑气的化用也一样通用。

但具体要怎么通用,薛庭笙还没有想明白。

她这么一想,就想到了傍晚。

长鲸剑小幅度一震,将薛庭笙从冥想发呆的状态中惊扰出来。

她抬头望天色,意识到这是长鲸剑在提醒自己时间到了。

皎皎还是新剑,做不到长鲸那样体贴温柔。

不过以皎皎目前表现出来的脾气,薛庭笙觉得就算自己和它相熟了,它也未必能做到长鲸剑那般细致入微。

人总是会对自己第一次拥有的东西怀有滤镜,薛庭笙自然也会很喜欢自己伸手握住的第一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