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怪她这么紧张,畹君就是生得太好,又正值碧玉年华,自己再不盯紧点,要真出了什么事,那才是追悔莫及。
畹君进屋更衣,打开箱笼见到最上面叠着两件新衣,都是杭绸的料子,一件木槿色花罗褙子,一条碧纱荷叶裙。
她的手顿了顿,便听得云娘倚在门口道:“给你做的新衣服,昨儿才裁好送来的。换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畹君没说话,沉默着换上新衣,剪裁得宜的衣裙衬得她纤秾合度,周身如披紫霞翠雾,泛着滟滟华彩。
云娘替她整了整衣襟,口中说道:“你这个年纪的姑娘穿什么都好看。”
畹君还是没说话。
她早就发现了,母亲总爱将她的好模样归结于年龄,怕她恃美生骄。
云娘又道:“去隔壁屋看看你妹妹吧,昨儿你不回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咳了一整夜。”
畹君跟佩兰虽然差了九岁,姐妹俩感情却很好。
到了佩兰屋里,她小脸急得通红,一叠声地问畹君昨夜怎么没回来。
畹君坐在床边,将昨夜遇险的事跟佩兰娓娓道来,只是隐去了那些惊险的细节,语调轻松地讲自己多么有勇有谋,连官兵的领袖时大人都对她言听计从,最后将上百个匪贼一网打尽,时大人还亲自派人送她回家。
佩兰听得双眼发亮,兴奋地说道:“姐姐好厉害!那个时大人,是姨妈家的哥哥吗?”
佩兰打小就非常向往郑姨妈身后的宣平侯府,只是云娘顾及她身体不好,也怕贵人忌讳,从没带她去过侯府。
畹君摸了摸妹妹的辫子,笑着点点头,道:“是呀。那位时家哥哥还说,等佩兰身子好了,要请你去他们家玩呢。”
听说时家的哥哥要请她去玩,佩兰开心极了,忙道:“那我一定好好喝药。”
畹君笑着捏捏她的鼻尖,转过头脸上的笑意立刻淡了下去。
那见鬼的侯府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再去。可为了还姨妈的耳坠,少不得还要再去一次。
一想到被时璲碾碎的那枚珍珠,她就气得咬牙,连带着脱困时对他的那点感激之情也消失殆尽。
哄着佩兰睡下后,畹君走出屋外,见母亲正在水井边淘洗着那件染了血污的罗衫。
她走过去道:“别洗了,上面都是血,穿不成了。”
云娘对着日头展开衣料,见那缎面粼粼地闪着光,惋惜地摇摇头道:“这么好的衣裳,丢了怪可惜的。娘给你洗洗,要是实在洗不掉,裁掉污渍改件比甲给你妹妹穿,让她也高兴高兴。”
畹君微怔,问道:“娘没给佩兰做新衣吗?”
云娘一边捣衣一边道:“佩兰正是长身体的年纪,新衣裳穿不了多久,让她捡你的衣裳穿便是。你小时候吃的穿的可都是好东西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说新裁的衣裳是她独一份,畹君心底升起一丝窃喜。
云娘又道:“你别怪娘多嘴,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少不了有年轻后生献殷勤。你别那被那些个花言巧语迷了眼,男人家玩玩没什么的,咱们女人可就一失足成千古恨,悔也来不及!只有正经说了媒的才好来往。”
云娘一面说,手上动作不停,衣槌将木盆里的水捣得波光粼粼,也将畹君心底的温情捣得无影无踪。
她气得直跺脚:“娘!你当你女儿这么不堪么?”
云娘道:“你若真是个晓事的,那当初……”
她忽然止住了话头。
畹君知道母亲是想翻她和时瑜的旧账。
时瑜是时三老爷的独子,在同辈兄弟中行五,畹君该唤他五表哥。
父亲还在世时,家里和郑姨妈的走动频繁些,畹君也算打小认得这位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