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 金陵城中?的人们?还在酣梦之中?,一队银甲铁骑拿着御赐令牌叫开城门,沿着青石长街踏马横冲直闯,奔向金陵府衙和几?个大?小衙门。

马蹄声在清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 惊醒了秦淮河两岸的百姓, 不少人家楼上?的窗子?支起,探出个脑袋来看发生了何事?。

过了一时半刻, 就见那些闯进衙门里的士兵, 押解着一群人出来了, 赶猪撵羊似的轰到府衙前一片空地上?。

被绑的犯人一个个衣不蔽体, 竟是被人从被窝里薅出来的。

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脾气大?的耿直脖子?叫骂:“瞎了狗眼的奴才,也不看看本官是什么人, 整个金陵谁敢对本官不敬, 你们?这些宵小,竟敢对本官动粗,是嫌自己命长么?”

押着他脖子?的侍卫一脚踹在他膝窝上?, 冷笑道:“管你是什么官儿, 在钦差大?人面前, 也不容你造次, 还不快跪下?磕头。”

那官员被踢得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侍卫强按着他的脖颈让他抬不起头来,姿势十分难堪。

“梁子?昌, 梁大?人,你可知?罪?”一道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被按伏在地的这位,正是金陵知?府梁子?昌, 他闻声艰难扬脸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身着绯色官服,上?绣正三品孔雀补子?,正背着手好整以暇的立在他面前,目光幽微地垂眸看着他。

梁子?昌顿时心凉了半截,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嚣张气焰,闷声道:“微臣梁子?昌,见过钦差大?人。”

他说完脸上?的肌肉不自觉抽搐了一下?,论品级,他比李羡之还要高一级,乃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

况且,他在金陵任知?府已经?多年,比李羡之这还没捂热乎的户部侍郎,资历可老成的多,李羡之见了他,少不得还要执晚生礼。

可眼下?,他却被小辈后生如此折辱,实在是狼狈得紧。

李羡之奉皇命巡检,大?大?方方受了他这一礼,态度却没有缓和,冷声道:“梁子?昌,你在金陵一手遮天,挟众官吏与豪绅世?家勾结,偷漏朝廷税赋,中?饱私囊,可知?罪否?”

“下?官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梁子?昌矢口否认,辩言道,“下?官奉皇命治理江南一带,多年来宵衣旰食,恪尽职守,兴修多条水渠河道,让沿岸农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更得百姓称颂,天下?税赋三分,江浙府独占一分,难道下?官做的还不够好么?”

他一边说一边挣开身后侍卫的钳制,挺直了腰杆,直视着李羡之。

梁子?昌口中?虽然强硬,心中?却七上?八下?地打起鼓来。三个月前,李羡之前脚刚接了谕旨,后脚就有人八百里加急给他送来了消息,因此梁子?昌一早就知?道李羡之此次来者不善。

他忙把王氏、崔氏两家和相关一条线上?的官员都找来,商议对策。

最终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在途中?设下?关卡,派人装成匪贼伏击李羡之。

他们?先后派去了三队人马,前两次都被李羡之逃脱了,到了秦岭地界,终于把人截住,一场乱战后,手下?人来回禀说,李羡之跌落悬崖,坠崖前还被射了一箭,必死无疑。

梁子?昌仍不放心,让人继续去崖底探寻李羡之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知?寻了大?半个月,竟毫无所获。

他也开始犹疑起来,一时怕李羡之没死,一时又放宽心,觉得李羡之的尸首是被野兽叼去了也说不定。

谨慎期间,梁子?昌思?前想后,于前些日亲自修书一封,叫心腹给税赋官送去,让他把账册藏好了,暂时先到蜀中?躲一躲,待过了风头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