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江平野往前走,江林不甘心地还想再拦,却被江平野一句“他说得很清楚了”给堵了回去。

季应一股脑地闷头往前走,连路都来不及看,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艺术系的白石大楼下,而江平野竟牵着他走了一路,也没有放手。

他站在台阶上,喘了几口气,食指反过来勾住江平野的手指,扯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既然是你送上门来的,我就却之不恭了。”

江平野却回他:“不开心的话,可以不笑。”

季应一僵,脸上的笑意完全消散,语气却比刚才放松了许多:“你可以不用直白地揭穿我。”

江平野道:“勉强会很累,季应。”

他好像是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叫季应的名字,低沉、干脆,又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季应很受用,拉着江平野便往白石大楼走,大厅的墙面上还挂着他之前的参赛作品,蔚蓝的鲟鱼在蔚蓝的云端遨游,翠绿的群鸟飞跃翠绿的群山,如果忽视了它们化作废料的半身残躯,应该会是一副梦幻、广袤又自由的场面。

“我”季应停顿了一下,随后便有些自嘲地瞥了瞥嘴,“我其实不是艺术系的学生。”

“我知道。”江平野说。

季应没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是拉着人坐了电梯,上了白石大楼的顶层。白石大楼总共五层,并不算高,但横向跨度长,还有几个侧楼与主楼交叉而过,内里空间复杂得很,而从高处俯瞰,则更像是日文“サ”。顶层的天台是半开放的,艺术系的学生时常会在墙面上涂鸦,灰黑色的地面与色彩混乱的墙,从某些角度看蛮有废土风的意思。

季应找到了他涂鸦过的那面墙,拉着江平野在水管上坐下。墙上是两片如烈火般的羽翅,红金的羽毛根根分明、栩栩如生。

“很漂亮。”江平野夸赞道。

“当年画室的老师都认为,以我的水平,只要我自己不犯浑,正常发挥,去Z大美院没有多大问题。”季应的语速很缓缓,像是在回忆遥不可及的过往,“可偏偏就是出了问题。”

“我从小花生过敏,有一次严重到喉咙肿胀,差点休克进了抢救。那之后基本都非常注意,像面包麦片之类的都会把配料表检查个好几遍。可联考前的那天晚上,却因为急性喉水肿进了医院。”

“我确认过当天晚上吃过的东西,晚饭是食堂的水煮,我吃过很多次,不可能有问题。饭后我也没吃别的东西,除了江林递来的那瓶饮料被开过,但当时我和他的关系比较微妙,并没有什么怎么怀疑。”

少年的情绪暧昧又朦胧,还没来得及捅破那层窗户纸,意外就抢先一步斩断了所有萌芽的、未萌芽的美好幻想。

“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第二天我强撑着去考了试,结果不出意料。因为前一晚被折磨得死去活来,我第二天根本没法集中,看什么都是花的。食堂赔了一点钱,说是或许混了一点别的什么在里面,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因为我没有证据,就算剖开我的肚子都不一定能检查出什么。”微风从楼顶吹过,衬衣贴在季应的身上,显得他轻飘飘的,“他们都觉得我偏执,我是不愿意面对这场意外和联考的失败,非要找一个具体的人来恨。只有我妈相信我,但她说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可能逆转时空让这事不存在,就只有接受它,继续往前走。”

江平野疑惑:“他是为了去Z大?但是联考那么多人,就算没了你,他也不一定能进。”

“我当时也想不通。因为以他的水平,不需要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但后来明白了大概是嫉妒吧。有些人他们只是见不到你好,不管你会不会影响到他们,也不管你们的关系亲不亲近。”季应怅然又嘲讽地说。

骄傲的蚌终于褪下了它坚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