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我见面的时候,大多都是那几句话
“给父皇请安。”
“起来吧。”
“谢父皇。”
低头无言。
“今天书念了吗?”
“念了。”
“好好用心。”
“是。”
“下去吧。”
“是。”
但是以后连这样的话也不会再有了。
不知不觉我也泪流满面。
回宫后母后褒奖了我:“皇上刚才的举止很合礼节。”
杨淑妃旁边的老奴说:“对啊,那些个宗室,个个哭得那么僵硬,哪有皇上哭得好。”
因为淑妃是把我从小养大的人,那老内侍在我小时候也经常给我逮蛐蛐,大概现在是老糊涂了。所以我假装没听见。
淑妃忙拉老奴跪下,怒喝他磕头。
母后也就不再说什么。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问:“有拟好谁去守陵了吗?”
“还没有。”我低头说。
“那不如封李婉仪为顺容,从守皇陵?”她缓缓地问。
李婉仪,我没有什么印象,大概也是普通的嫔妃吧。
“一切遵母后的懿旨。”
母后着意看了下我,见没有什么异样,想了一想,又说:“让刘美、张怀德访其亲属入朝吧,她是杭州人,据说在杭州还有个弟弟叫用和,不如让他补三班奉职。”
“是。一切听母后的。”
傍晚的时候,我见到了李婉仪。
我依例讲了抚慰她的话,她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口中只是称“是”。
最后我说:“你既没有孩子,长守父皇身边也算是福分了。”
她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看见她的眼里全是泪水,却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只是泪流满面。
这个人,和我一样的哭法。
她跪下磕了头,然后回去了,头也没回。
据说她是有个女儿的,只是和我的哥哥们一样,都夭折了。
在皇家,能长大的孩子是很少的。
我心里难受,看看天色黑了,又想起昨夜那个奇怪的女子。
胡乱吃了点东西,太白已经出来了。
到司天监的路上全是竹子,夜风中斑驳瘦影在我衣袍上晃动。禁苑的灯全是白色,照在青砖上,一股阴寒从地面卷起,直扑人面。
我要去看她吗?
我一身寒意,呆了半晌,然后回身向伯方说:“回去吧。”
走了几步,回头看一看司天监。
一片寂静。
不知道她来了没有?
我感觉到右颊开始温温地热起来。她手心的温度明明还在我的肤表,那种奇异的温暖却像藤蔓一样蜿蜒地钻入我的心脏。
她身上的香味,是白兰花的味道,青涩而幽暗。
她对我说,我明天再来哦,小弟弟。
她的笑容就像被关在稀疏笼子里的蝴蝶一样,既没有些微威胁,又伸手可及。
我站在离司天监只有百尺的地方,默然地看着那个高高的步天台。
伯方在身后问:“皇上?”
“回延庆殿。”
我已经整整两夜都只是稍微合了下眼,可居然还是睡不着。
起来在殿外看天空。现在天空最亮的那颗星,就是北落师门。
长安城北门叫“北落门”,这颗星星就是以此为名。师,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