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纤细的身影伫立在横飞的灰烬之前,一动不动。

这一场大火,烧毁了八个殿。视朝所全部付之一炬。

癸亥,移御延福宫。

我与母后已经移到宫城后的延福宫,她还在宫城,只是搬到了玉华殿。

我要见她,就要穿过两层宫墙,虽然不远,但是扣除了视朝与政事,去看她的时间也就更少了。

宫城南面焦黑一片,玉华殿这里却是桂叶成荫。

她坐在桂荫之下,专心地把桂花收集在手中的坛子里,撒上一层蜜糖,再撒一层桂花。

我坐在旁边看她良久,终于问:“这是要做什么?”

她看也不看我,说:“无聊,自己做桂花糖。”

我把袖子卷上,帮她捧着坛子。

她也没有多理会我,随手就把东西一放,自己捋桂花去了。

玉华殿的宫女给我上了茶来,她坐在旁边陪我,却抬头看桂花好久,我凝神盯着她的侧面,她却连眼睛都没有转一下。

桂花浓郁的甜香从那些细碎的金黄花蕊中流滴,坐在风里迎香,细闻却好像不是香气,是浓烈的酒味,沾身就要醉倒,整个人倾倒在酥软的浓香中。

“今年的桂花开得真是早。”我找句话和她说。

“中秋要到了。”她淡淡一句。

我们似乎再没有其他的话可说。

桂花的香气在这样微热的下午有形般蒙蒙袭来,把整个人湮染成中秋的黄色,融化不开,盈了满怀满袖的甜醉。

沉默了许久,终于我又开口问:“十五那天,我和你一起去陪母后赏月吧?”

她淡淡地说:“何必,她也不会想看见我。”

我劝她说:“都已经十年前的事了,你何必还这样耿耿于怀。母后现在对我们也算成全。”

“等郭家的事情一过,自然就不用成全了。”她冷笑道,“她早说了我不过是个妖精,哪里有后宫之主愿意把我留在身边的?你母后这样关心你,以后我还不知道要埋在哪里呢。”

她居然会知道母后与郭家的事情。原来她每天在宫里,不只是在养兰花。

“你何必这样说话?”

她淡淡给我一个背影,说:“你把我弄回来,还不如杀了我痛快,我在这里反正是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后宫的事,你又未必做得了主。”

我觉得这句话刺耳,但是又不愿对她使什么脸色,就转头看窗外的桂花去了。

耀眼的金色,夹在暗绿的宽厚叶片中,一直流溢着那些馥郁的蜜甜香气。

其实,我心知她说得极是,我现在未必能做得了主。

而且母后,哪里会愿意成全我们?

现在母后可以利用我对艾悯的喜爱,来向皇后示以颜色,所以才言笑晏晏。可是,母后怎么会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留在宫里?她怎么会把我们母子心结的始作俑者留在我的身边?

母后对别人的成见,是一辈子也忘记不了的。也许她在覆雨翻云之前,早已经想好了对艾悯的处置手法。

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覆辙,太后的干涉,往往能决定很多事。

我本来委实已经犹豫了很久,知道不应该和母后撕破脸。我也未尝不忌惮她在朝中的势力。

可现在,朝中的局势虽不是很明朗,但时机也许接近成熟了。何况现在是个好机会,错过了,我再抓不住。

或许,我现在有了足够的筹码,可以像十年前一样去赌一下。

我和她若没有办法在一起,我也不留恋自己现在的身份。

况且,我已经不是畏惧母后的那个孩子了。

打定了主意,我便淡淡责怪她说:“你要知道这是宫里,凡事要斟酌了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