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官家到现在也不知道,你说太后厉不厉害?皇上年纪长了,识时务的都知道以后是他的天下,可……太后的势力……根……根深蒂固……你说,官家要知道了这事,不又是一片风浪?我们……要怎么混下去?归哪边是活路?”

议论个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的事多了。我本想一笑置之,他们却还在说:“大概封个什么妃就完了吧……官家也真可怜。承庆,你给我少讲点话。”听声音是他们的五叔德文。

我诧异地放下酒,心想:李顺容关他们什么事?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我可怜?

她问:“怎么了?”

我随口说:“没什么,守陵的李宸妃去世了。”

她“啊”了一声,用异样的神情看着我,迟疑地问:“李宸妃?”

“对啊。你也知道?”我奇怪地问。

她看了我良久,才犹豫地说:“没有……”

“哦。”我应了一声,皱起眉看她。

她低头撕了一块饼,心不在焉地慢慢嚼了几口,却出了神。

“到底什么事?”我忍不住问,“我和李宸妃,会有什么事情连你们那里的人都知道?她生前没有什么大事,现在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再发生什么了吧?为什么我不知道就是我可怜?”

她默默地看着我,并不说话。

“是早前父皇朝的秘密吗?后宫女子的事,大不了就是为自己争宠,为孩子争宠,她唯一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胳膊支在桌上和她说到这里时,却发现她的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点异样的湿光。

我笑问:“难道她还有孩子吗?”

她站起来,伸手摸摸我的头发,像以前一样,然后说:“对,她有个好孩子。”

“没长大吧?”我问。

“长大了。”她叹了一口气,放开我,把脸转向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

我茫然地看着她,良久,终于打了个冷战。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来临,令人不寒而栗。

我终于想起了多年前,父皇驾崩,李宸妃奉命从守山陵时,过来拜别我的情景。

那时她沉默的眼泪,和我,一模一样。

“那个孩子……是……”

她终于哀悯地看向我,说:“你现在去的话,大概还能见到她的遗容……她是你的生身母亲。”

嵩山之北为阴,黄河以南也为阴,夹在中间,巩义是龙脉之地。

从开封连夜离开,直奔巩义。

我们雇的马车越靠近嵩山,我心里越害怕。到后来,随着车子的颠簸在黑暗中一路颤抖。

她似乎知道了我很冷,伸手来握住我的手,拢在自己的双掌心中。

在失了一切的漆黑里,天空没有星月,只有风声荒凉。

道上的树枝横斜,打在马车竹编的车身上,战栗咬牙一样的喀哒声。在车窗边,偶尔经过野店或城镇的灯火一闪,我刹那看到自己把她的手抓得泛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我们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沉默。

只有我在黑暗里,慢慢地泪水流了满面。

窗外天色渐渐亮起来,蒙蒙地映出她的轮廓。我看到她用那双安静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直凝视着我。

于是,周围的风声全都退到千里之外。

好像我即将面对的一切,也没那么可怕了。

太室山主峰峻极峰东侧是万岁峰,西侧是卧龙峰,两峰对峙,犹如永定陵的两个门阙。

我们下车,遥遥望到神道最前端的华表。过了华表,一路行去,依次是象和驯象人,瑞禽瑞兽。往下,是马和控马官,再往下,是手捧宝物的客使,共三对,是参加先帝葬礼的邻国客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