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这个人是因我而死的。
我心里抑郁良久,不知道这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仔细一想的话,似乎赵从湛的爷爷也是自杀的。
我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打了个冷战,忙把它压下去。
官场上的人,似乎常常会比寻常人脆弱很多,一点风浪就能摧折一生。
或许是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将会走向哪里,能走到哪一步。
再到安福巷,发现她在收拾东西。
“你要去哪里?”我敲了敲开着的门,诧异地问她。
她停下手,转头看我说:“我要回去一趟……我,我想只要走个一两天再回来,这里的一切就人事皆非了。所有全都会过去了。”
我没料到她又要离开,失声叫出来:“可是……可是你走了,我……这些兰花怎么办?”
她冷淡地说:“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办,还管什么花?”
她的表情漠然,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消失在那一天,消失在她伏在我胸口歇斯底里的哭泣中。
原来,让她留下来的原因,始终只有一个。
而我不是那一个。
我低声说:“你走吧,到三十年后,我们都已经忘记了今时今日,而你只过了一个月。赵从湛都已经有了自己的儿子、孙子,可三十年前的事你却还只能念念不忘,到时天下只有你一个人刻骨铭心。你总是要熬过这一段的,逃走后,又能如何?”
她好像突然明白过来,第一次用了心神看我。
我不知道自己眼底有什么,但,她好像在看着卑微的乞丐一样。
然后,她仰头用力呼吸着,身体微微颤抖。
在我还以为她会崩溃的时候,她却转过身,把所有的东西一一放回原处。
我开始跟着她学习照顾她的兰花。
虽然我没有很多时间,但也学会了给兰花浇水不可以用井水,要把雨水养到泛绿。水不可从上面洒下来,要从盆的边沿浇起。有病害的叶片要及时除掉并烧毁。兰花喜欢朝阳,却不可以照到夕阳。泥瓦盆要在水里浸七天败火才可以用。夏天,要打起芦帘遮阴,晚间撤走受露水。冬天,要移入室内,在屋下地道生小火,减水量。
她用的肥料是发酵豆饼,我一开始将腐烂的豆饼在水里揉搓过滤时,会因为受不住那气味而要逃走,但后来也习惯了。
那个仆妇老是爱向她打听:“那个笨手笨脚的年轻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少爷?”
“他不是少爷。”她说。
然后我就听到那个仆妇在背后悄悄告诫她说:“姑娘要小心啊,我是过来人。看这人来历不明,似乎又没正事,常常穿得这么光鲜到这里来,大概是个败家子,来骗小姑娘的!”
她在婚变后第一次笑出声。
所以,我倒有点感激那个仆妇。
赵从湛的婚事定在那年冬天,恰好高丽、占城、邛部川都蛮来贡,我拣了几样东西送到麓州侯府邸为贺。麓州侯是赵从湛父亲去世时的封赠。
天下都知道赵从湛受太后皇上的圣恩甚隆,我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冠盖云集。这已是麓州侯府多年未有的景象了。
而她并不知道今天是赵从湛的大喜之日,照常送花到西京作坊使赵承拱家里去了。算起来承拱是赵从湛的叔父。我害怕她知晓,忙追到信都郡王府,她却已经出来了,神情并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到了车上,她才说:“我本应把上好的那叶红葶拿出来的……可惜,从湛一直说红葶最得他心。”
原来承拱买兰花是送给赵从湛的。她在这样的日子,替别人准备自己喜欢的人与另一个女子百年的贺礼。
她一直转头看着外面,良久,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