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刚想开口解释并非因为疼痛,却见少女一掌拍在窗沿上,小脸皱成一团,懊恼道:“早知道就老实跟师父学疗愈术了!这半吊子的手法,要是让哪吒那家伙知道了,定会被他耻笑到天荒地老……”
杨戬眸光微动,压下心头的异样,正色道:“姑娘救命之恩,杨戬铭记于心。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她收回拍窗沿的手,轻声道:“与应。”
“与应……”他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碾过,“在下灌江口杨戬,家中行二。”
“它呢?”她指了指在杨戬腿边蹭来蹭去的白犬。
杨戬紧绷的神色柔和下来,眼底掠过一丝温暖的怀念:“它叫哮天,是我的……家人。”
“哦,原来它叫哮天啊,”与应伸手揉了揉哮天犬毛茸茸的脑袋,语气真诚,“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还记着要救你。你们感情真好。”
杨戬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感情好?杨家一夜倾覆,血染门庭,只有他和哮天侥幸活了下来,却也是奄奄一息。
小妹下落不明,母亲被生生镇压在桃山之下……珍视的一切,都化为了齑粉。
“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与应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杨戬眸光微闪,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少女转身,嘴里似乎还嘟囔着“红莲”、“萝卜”之类的字眼,身影很快消失在院门外。
哮天伸出舌头,留恋地舔了舔他手背,杨戬回过神来,摸了摸它温热的头顶。
院中只剩下那截被少女随手抛下的枯枝,孤零零地躺在泥地上。
胸口伤处的钝痛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更沉重的痛楚。
母亲被天兵强行拖走时绝望的眼神,家宅在神兵利器下轰然倒塌化为废墟的巨响,他徒劳地伸出手,却抓不住母亲飘飞的衣角,也抓不住小妹惊恐的哭喊……掌心空荡荡的,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弱小无能。
半晌,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冰封般的决绝。
他默默拾起一旁染血的衣衫穿上,拿起倚在墙边的三尖两刃枪,步履沉稳,朝着远处那座云雾缭绕,隐有雷鸣的山巅走去。
·
乾元山,后山萝卜地。
“所以,”哪吒抱臂而立,红衣在阳光下分外灼眼,他上下打量着正埋头拔萝卜的与应,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就凭你这半吊子都算不上的疗愈术,还能在山下救了个大活人?”
与应手上用力,一把将萝卜拔出泥土,带着泥块重重丢进旁边的箩筐里,头也不抬,语气冷硬:“反正你爱信不信!事实就是如此,我不仅救了,还救活了呢!”
她刻意不去看那朵讨人厌的“红莲花”。
“生气了?”哪吒嬉皮笑脸地贴过来,弯腰凑近她的脸,“我随便说笑的,怎么还当真了?”
与应充耳不闻,继续跟下一个萝卜较劲。
见师妹铁了心不理他,哪吒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夸张,抑扬顿挫的语调,郑重宣告:“与应师妹最厉害了!与应师妹单手就能撕碎千年大妖!与应师妹的疗愈术”
那“天下第一”四个字还未出口,一个带着清香的萝卜就精准地塞进了他嘴里,成功阻止了这段更令人脚趾抠地的羞耻宣言的诞生。
与应耳根通红,垂着眼睫,声音细若蚊呐:“别说了……好羞耻啊……”
她实在不明白,哪吒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咔嚓。”哪吒嚼着脆生生的萝卜,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脸颊,带着点哄骗的意味:“师妹,我错了,不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