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甜甜的唤:“娘子。”
老婆婆家小院有口石臼,臼沿光滑,午后,日头暖了些。小哪吒不知从何处寻来一小截麻绳,又摸出一把缺齿的旧木梳。
他行?至石臼旁,对着光滑的臼壁,开始梳理自己?那头乌软的发。
他梳得极认真,小眉头紧蹙,显是对此道?生?疏。木梳钝齿扯得头皮微痛,他不吭声,只固执地将那些不驯的碎发拢向脑后。
与应倚在门框上,静静看着。
他不再梳象征稚童的双髻。
他试图将所有发丝拢向脑后,用那截麻绳紧紧束起,动作?笨拙,束好的马尾数次松垮滑落,或歪向一旁。但他毫不气馁,一遍遍尝试。
终于,一个歪歪扭扭的“高马尾”被他勉强固定。
阳光落在他脸上,此刻梳起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下颌线,那份孩童的圆润褪去,眉眼间竟隐隐透出几分锐利轮廓。
他对着石臼壁,左照右照,拨弄着歪斜的马尾,似仍不满意,他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门边的与应。
与应看着那束歪斜的马尾,她想起了很久以前。
哪吒确实曾梳过?一段时间的双髻,但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他忽然改梳了高马尾。
一次,两人于云头疾驰,哪吒猛回头欲与她言说,那束高扬的马尾带着少年蓬勃朝气,毫无预兆地“啪”一下扫过?她脸颊。
“噗!” 她猝不及防,被发梢扫得痒痒的,忍不住笑出声。
哪吒一愣,随即眸里漾开笑意,他故意又甩了甩头,让马尾再次扫过?她的鼻尖:“好玩吧?比那傻乎乎的双髻有意思多了!”
自此,高马尾便?成了他的标识。
与应曾以为,他只是喜其利落好看,或是……为逗她。
直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哪吒的生?辰。
久未露面?的殷夫人,亲手为已经长成少年模样?的儿子,梳理了头发,束了一个英气利落的高马尾。
“我们哪吒长大?了,该换个利索点的发式了。”殷夫人当时如是说。
那之后,哪吒便?一直梳着高马尾。
他从未对与应提过?缘由,只固执地保持着,仿佛那是母亲留下的某种印记,连接着那段早已被莲花化?身斩断的血脉温情。
如今,眼前这由执念与心火残烬凝聚的“存在”,顶着哪吒幼年的皮囊,笨拙地模仿着哪吒少年时的发式。
他在模仿谁?
是画中那个鲜衣怒马,与她并肩作?战的“父亲”,还是那个他从未拥有过?的“哪吒”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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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哪吒似对自己?的新发式终于满意了些,他不再照石臼,径直跑向村中祠堂。
与应跟去。
祠堂门依旧虚掩。
小哪吒小小的身影立于那卷起的画像前,仰着脸,一动不动。阳光自门缝斜入,照亮他昳丽的侧脸与新梳的马尾,亦照亮供桌上卷轴末端露出的一角刺目红袍。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抹殷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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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日头西斜,小哪吒才似耗尽了所有气力,默默转身离开祠堂,回到老婆婆的小院。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与应,只是那束歪斜的马尾,被他固执保留。
老婆婆的孙子,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娃,好奇地跑来,指着小哪吒的新发式:“咦?你头发咋这样?梳了?像个大?人!”
旁边纳鞋底的老婆婆也笑眯眯看来:“哎哟,这小娃娃梳起头来,真俊!跟他爹……哦不,跟画里的恩人神?仙,更像了!”她本欲言“跟他爹似的”,话到嘴边想起与应从未承认,忙改了口。
一个在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