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对方微微瑟缩的肩膀,看到了垂在身侧正微微发抖的手指,看到了低垂头颅下?露出的脆弱的颈侧。

刚才那?骇人的气势……难道?真?是自己连日推演水患、心神耗损过甚,看错了?

毕竟,这“既回”平日在她面前,连递杯茶都屏息凝神,耳根动不动就染上薄红,拘谨得像个刚化形的小?妖。

刚才那?番狠话,虽然?戾气重了些,细想起来,倒像是被逼急了的护主心切?司造监那?些人,仗着资历,窥探七苦殿、背后嚼舌根的事,也确实屡见不鲜。

而且“剥皮抽筋”?这话听着……怎么透着一股子熟悉的劲儿?与应心中蓦地?闪过一个身影,随即又强行?按捺下?去。

哪吒?他怎会如此憋屈地?扮作仙娥?他若恼了,只会是火尖枪开路,混天绫翻江倒海,把整个司造监掀个底朝天。

眼?前这个“既回”,顶多是……学得有那?么一点点形似罢了。

这个念头一起,方才那?点惊疑便如潮水般退去大半。

比起一个深藏不露,潜伏在侧的煞神,一个因?为护主心切而模仿了某些人做派稍显莽撞的忠心仙娥,似乎更容易让人接受。

“下?不为例。”与应最终开口,语气已缓和了些许,“带她们去司药监看看伤。罚俸三月,闭门思过十日。”

“是!谢元君开恩!”既回立刻应声?。

与应不再看她,转身步入殿内。在她身后,既回恭敬地?送走了那?几个互相搀扶的小?仙娥。

当回廊下?终于只剩他一人时,那?副低眉顺眼?的姿态瞬间褪去,他缓缓直起身,方才的惶恐瑟缩消失无踪,脊背重新挺得笔直。

哪吒看着与应消失在殿门内的背影,指尖轻轻捻过方才用来擦手的帕子,唇角勾起一抹带着点邪气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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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郡水患的卷宗终于理出些脉络,与应决定亲赴司雨监调阅更详尽的云图记录。她起身,声?音清浅:“既回,随我去司雨监。”

“是。”既回应声?干脆,立刻放下?手中正在整理的玉简,无声?息地?跟上。

与应步出七苦殿,行?走在横跨云海的玉廊之?上。她步履轻盈,素白的衣袂随风微动,宛如一片不着力道?的云,飘然?前行?。

周身并无刻意散发的威仪,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澄澈宁静,仿佛能涤净一切尘埃。

廊上仙侍往来如织,或捧文书步履匆匆,或持法器神色肃然?。

一个捧着高高垒起玉牒的小?仙侍,许是太过紧张,脚下?一滑,惊呼声?中眼?看就要连人带牒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