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颜用力摇头,她头发上的水珠随着动作,扑簌簌地一直往下洒落:“不必了。”
“你一个年轻姑娘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实在不妥。”他看看周围空无一人,微微皱眉,说,“还是上来吧,要是再遇上项云寰那种人,你自己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盛颜心有余悸地转头看了一眼,可一个女子,终究不能与男子同车,她是知道的。所以她坚决摇头,不肯上车,只加快了脚步,踩着一地的泥泞低头往前疾步行走,不肯停下。
被她的脚步溅起的泥点,打在她狼藉的裙裾与鞋子上,斑斑点点,污了洗得颜色淡淡的缃色旧裙。
他端详着她匆匆的姿态,又冷笑地看着她,说:“就算你不上来,我存心想欺负你,你就逃得了吗?”
她闻言,终于停下脚步,警觉地退离到道旁草丛中,既惊且怒地抬头看着他。
他却微扬唇角,隔着车窗凝视着她,语带愉悦地问:“现在倒是知道怕了?”
那促狭而略带捉弄的声音,令他话语的尾音略微上扬,低沉而柔和的嗓音中天生便带着擢人的力度:“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呢,盛颜。”
她的名字从他的唇中轻轻吐出,却如五月天里的一个霹雳,猛击在她的耳边。
她愕然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不记得我了吗?”他微抬下巴,端详着她惊惧的神情,淡淡地说,“你七岁的时候,敢在宫里带着我翻墙去偷花,如今怎么却长成了这样。”
灰黄褪色的记忆中,一点火星猛然迸出,盛颜难以自抑地低叫出来:“你……那是你?”
他唇角微扬,那始终如冰封的面容上,显出一丝愉悦来:“对,就是我。”
盛颜惶惑无比,不自觉地收紧十指,紧抓住自己的裙子,脸颊不自觉地浮起晕红,却讷讷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那双幽深的眸子定在她身上,看着雨丝打在她飞着红晕的面容上,如经了宿雨的桃花,即使狼狈的发丝半遮半掩地给她带上些许狼狈,却无法掩去那容光的灼眼动人。
他不自觉便放缓了声音,低低地说:“我听说你的父亲死在任上,还以为你也流落在那边,永远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声音温柔低缓,隔着细密潺潺的春雨,衬着无边无际的鲜艳桃花,带着恍如隔世的经年思量,比午夜梦回的呓语还要动人。
如同受了蛊惑,胸口一点暗暗的热气让盛颜一时神志不清,不知怎么就真的怯怯地走了过来。
随行的人立即殷勤给她陈设好梯凳,她踩着阶梯走到车上。车上铺设的厚软毯子,顿时满是她踩踏出来的污泥。
她赶紧缩了缩脚,蜷缩着在车尾角落坐下,将湿重肮脏的裙角扯过来,盖住那双前头已经磨出了小小破洞的鞋子,羞愧不已。
抬头见他若有所思地端详着自己,她忐忑不已,只能窘迫地说:“抱歉……弄脏了你的车。”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那目光温柔沉静:“不碍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