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十分严肃,但又透露着犹豫迟疑,似乎有极难开口的事情,要和她说。
盛颜绞着双手,轻声问他:“圣上要和我说什么吗?”
他“嗯”了一声,避开她的目光想了许久,才徐徐开口问:“你看得懂奏折吗?”
盛颜没料到他会问自己这个,呆了呆之后,才回答:“圣上尽可放心,我不会偷看朝廷大事的,我……我也不太懂那些骈四俪六、佶屈聱牙的东西……”
“朕不是这个意思。”尚训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然后有些艰涩地说,“你知道朕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可如今朕又不想事事偏劳皇兄了。朕看你平时与朕一起查阅起居注时,再枯燥的东西也能看得细致专注,所以朕想……”
他说到这里,语调更为艰难,竟停了下来,说不下去了。
而盛颜听他说起这个,立时想起一件要紧事,赶紧说:“圣上,说到这个,我……我发现了一件事,但是不知道应不应当告诉您……”
尚训轻出了一口气,握了握她的手,说:“你说。”
盛颜看看前殿,确定政务处理完毕,众人都已经散去,才取过案头笔墨,将父亲命自己一定要牢记的那首《无解词》默写了出来。
佛曰,白玉堂上金作马,奈何桥东鬼无家。昨日墙上椒香,今朝登第谁家。故朋三两皆散尽,亲友满座成虚幻。灵窍尽化飞烟去,宝幢留待旧人家,涕泪下。
然后她又将父亲当日教授尚训的那首邵康节《山村咏怀》写了下来,指着上面的数字说:“这首诗之中,第一句的一三四为数字,第二句的三四为数字,第三句也是三四为数字,第四句则一二三为数字。而我父亲的这首词,也刚好是十句,刚好一句可以对应一个数字……”
她的手在那首《无解词》上一一数过,将那几个字指了出来:“第一句的第一字,第二句的第三字,第三句的第四字……”
尚训睁大眼睛,紧张得屏息静气,看着她将那十个字指出来。
不偏不倚,连成了一句话。
佛堂东墙第三座灵幢下。
两人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都无法出声。
许久,尚训才开口,终于窥见了自己长久以来找寻的线索,他的声音略有颤抖:“这是……你爹要告诉朕的事情。”
“是……我想,应该是这个。”盛颜垂眼看着这十个字,轻轻地说,“我爹他,知道圣上一定不会忘记他的。所以他命我一定要记得这首无解词,这样,若圣上还能对他说过的话存有念想,说不定就会寻访后人,拿到他的遗诗。”
“幸好朕没有忘记他,也幸好……你进宫了。”尚训轻声说着,因为长久的寻找终于有了收获而略有激动。
盛颜听着他的话,心乱如麻,也不知自己进宫来,究竟是好是坏。父亲当年突遭贬谪,死于任上,如今虽已经时过境迁,但她若真的查到了幕后黑手,自然竭尽全力也要为他申讨一个公道。
可如果自己没有进宫,这背后的一切就此沉没,皇帝与自己也从未相遇过,对于她来说,是不是也算是幸运呢?
尚训没有注意她的神态,只皱眉说道:“宫里的佛堂有两个,一个是西角门附近的妙华阁,待会儿我们去看看吧。”
而另一个,则是十年前才刚刚修建的,瑞王母亲当年所居,如今被并入太后的寿安宫,辟为一个小佛堂。
盛颜默默点头,看尚训将他们刚刚写的那十个字投入香炉中焚烧,并拿起鎏金拨子将香灰击碎。她想起一件事,便问:“圣上刚刚要和我说的,是什么?”
尚训抬头看她,眼神幽深,脸上神情波动了几许,欲言又止。
盛颜看着他,等待他后面的话。
但他看着她沉静幽渺的那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