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支着下巴望着雕菰远远的背影,不由得笑了起来。
等雕菰也吃过后,她就把其他人都留下,单带着雕菰去了垂咨殿。两个人在宫墙中走走停停,说着一些闲话,倒像是饭后消食一样。
垂咨殿十二位大学士,二十四位知事,其实事情倒不是特别多。因为所有的政事还是按照摄政王在世时一样,先由瑞王过目,有重大事情,瑞王那边会抄备一份,原件送来让知事和大学士商议,拟好几种批复后,送呈尚训过目,他在合意的批复上写准行,再发还瑞王府。所以,大学士和知事们,也乐得悠闲。
但如今皇帝勤快起来了,他们也只好装出个忙碌的样子,谁也没去注意出现在后殿的盛修仪。
盛颜便安安静静在御书房的后殿坐着,耳边听到那些学士与知事在低声商议,间或与尚训禀报一两句,却大多都是陌生的地名与人名,什么都听不懂。
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她便从旁边拿了本书坐在那里,看了几页,又抬头看外面。鸟语关啾,雀儿在树梢上来回跳跃。
远处开了一树灿烂的白色花朵,隔得太远,看不出是什么花,但还是让她觉得愉悦。她想,如果没有进宫的话,自己现在,应该正坐在院子的花树下绣花吧。
一刹那恍惚起来。
她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像是要将自己的烦恼从心里压榨出来一样,长长地吐出心中的思绪。等到心中有些平静下来,她才伸手到桌上取了个糕点,站起来走到殿外,将糕点掰碎了,给阶下大鱼缸里的鱼喂食。
尚训抬头不见了盛颜,忙站起来到处找,出了殿才见她坐在鱼缸旁边喂鱼。糕点喂完了,小鱼还不肯散去,她便把自己的手伸到鱼缸中,那些金鱼以为是食物,争着上来啄吸她的手指,她觉得痒痒的,低头轻轻笑了出来。
他站在旁边看了好久,看她像小孩子一样天真清澈的眼睛,倒映着水光潋滟,明亮无比。
命运真是无法预料。如果自己父皇没有心血来潮替她赐下名字,如果母后没有做那个梦,如果自己没有在她离开的那一刹那拦下她,不知道现在她会在哪里,人生会怎么样?
如果自己永远也没有遇见她,那么现在看着她的人会是谁?令他心口暖暖发热的人,会是谁?
盛颜抬头看见他,仓促地对他一笑,尚训将她湿漉漉的手从水里拉出来,低声说:“你看,连袖子都掉进去了。”
盛颜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只觉得有人在盯着她看,她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垂咨殿里面,向他们看过来的人,正是瑞王尚诫。
四月末的狂风,落花满庭。风卷起坠珠纱帘,吹乱鬓角。
或许是周围太过安静的缘故,她一时神情恍惚,眼前模糊看见三生池上两个人并立的身影,风乍起,吹皱一池湖水,于是他们的身影在水面上,动荡不安,舒展,扭曲,再舒展,再扭曲。
即使一身尽是璎珞光华,可她的身边,不是她曾经在三生池上相拥亲吻的人,这繁华极盛,于她,却好像只是徒增凄凉。
尚训感觉到她全身的僵硬,低声问她:“怎么了?”
她抬头看他,将自己刚刚那个笑容继续下去:“没什么,我担心自己的手濡湿了你的衣服。”
尚训向她所看的地方望去,那边空空如也,瑞王早已离去,所以他只笑了一笑,说:“没事,天气热,凉一下正好。”
他的温柔包容,让她更觉难受,不明白他为何要以帝王之尊,对自己如此小心翼翼。
殿内学士们的争论突然激烈起来,尚训无可奈何地放开她,低声说:“真没办法,你稍微等等,我马上回来。”
她目送尚训离开,转身从廊下走过,向着那棵开满繁花的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