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颜确实不知道。她仓促进来,吴昭慎教导宫礼的课程早已过了,也不可能再为她这样一个临时塞进来又身份卑下的候选女子再讲解一遍。
她只能揣摩着,低声道:“臣妾失仪,请陛下恕罪……”
“你确实失仪,区区一个美人,也敢自称臣妾?”他素日看来脾气最好,可毕竟是一国之君,气性大起来,颇为骇人,那扫过盛颜的目光,就如利刃一般,寒意中不带半分容忍,“等你封了妃嫔之后,才有资格称臣称妾,在此之前,你不过是个奴婢。”
被骤然斥责这一顿,盛颜就算再无知,也立即下跪请罪:“奴婢冒犯圣上,罪该万死!”
他冷冷瞥她一眼,抓起桌上的纸张拂袖而去:“你委实有罪,只是得想想究竟是什么罪!”
朝晴宫的盛美人,中选之时受到万千瞩目。未曾候选便已得到皇帝欢心,选妃时皇帝对她的喜爱也是溢于言表,更是这一次纳入后宫的众人当中第一个迎接圣驾的。那一刻人人都以为,即使没有家世背景,盛美人也将是这一批人中,最为得宠的一个。
然而,皇帝这异乎寻常的兴趣,也以异常迅速的速度,消退了。
尚训帝自小身体羸弱,那日从朝晴宫出来后情绪欠佳,回去就受了风寒,在桐荫宫中将养了一个来月,直到殿试当日,才再度与朝臣见面。
本次殿试是尚训帝登基后第一次亲力主持,地点定在雍华殿。礼部的人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本朝几位闻名大儒也都已经在殿上正襟危坐,连瑞王也已经坐在下首等待。
其实一切井井有条,并没有皇帝什么事。礼部早已经拟好入选的人与题目,主试是瑞王,闻讯的是各位大儒,皇帝只要最后钦点就可以。
尚训坐在丹陛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听着,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令几位大儒都是暗自叹息。当年尚训帝聪明颖悟,七八岁便过目成诵,可称神童,如今被摄政王管束多年,竟养成了这样懒惰散漫的个性,眼看不久后要亲政,怎么叫人放心。
等过了十来个人之后,瑞王尚诫注意到坐在上面的皇帝似有些疲惫,便示意停下休息,尚训求之不得,走到偏殿靠了一会儿。眼见瑞王拿着刚刚几个考生的名单过来与他商议,他毫无兴趣地将名册拨到一边,只说:“皇兄,别提这些没趣的东西,朕有件事要请教你。”
瑞王瞧了他一眼,神情平淡地收回册子,问:“什么?”
他颇有点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再三才说:“朕得罪了……宫中一位美人。”
瑞王失笑道:“宫中人尽为陛下所有,何来得罪之说?”
“是真的,朕现在十分后悔。”他满脸懊丧,五根手指在面前几案上轮番按着,许久才说,“她在朕面前自称臣妾,朕训斥她论身份只是个奴婢,这样实属僭越……可其实以往宫中美人、才人自称臣妾的也不在少数,宫中早已成习俗,朕当时也不知为何与她怄气,一下子便脱口而出,驳斥了她的面子。到现在十分懊恼,但也不太好意思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就过去重修旧好……”
对这种后宫争名位的些许小事,瑞王不以为意,略一沉吟便说:“若陛下确实喜欢她的话,可擢升她一级。美人之上为婕妤,不再属于低阶嫔御,自然可以自称臣妾了。”
“还是皇兄想得周到!如此甚好,我想她必定不会再生气了。”尚训顿时来了精神,想想又问,“可……她刚刚进宫一个月,就马上擢升,会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瑞王无所谓地一哂,说:“既然她早已口称臣妾,或许正喜欢备受瞩目的感觉。”
尚训这才知道他误会了盛颜,以为是个刚入宫就急着求进阶的贪婪宫人,便赶紧解释道:“朕觉得她只是失言而已,并非有意。”
瑞王也不在意,只说:“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