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跨出去,她将从此回到外面的世界,与这宏伟壮阔的宫廷将就此永诀。
就在她这一步要迈出去的一刹那,身后忽然有个声音传来:“喂,你去哪里?”
这声音清朗而和缓,明明是这样无礼又突兀的问话,却并不引发听者的反感。
等盛颜与几个内侍回头,更是个个愕然。
在他们身后的,是正经过这里的步辇,还有步辇上的皇帝,端坐在上面,面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微笑,温和地看着她。
盛颜震惊无措地看着这个穿着帝王之衣的人。是在御花园替她爬到假山上采摘那一朵花的人,微笑温和,光华内敛,诗书气质。他面容白皙,略带午后倦容,在一身的团龙纹饰映衬下,雅致之中掩藏着一份不应出现在他身上的软弱气息。
盛颜听到他轻唤她:“盛颜?”
可她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呆呆地看着他,喉口堵塞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她这样,他不由得微微笑了出来。他从步辇上下来,走到她前面,执起她的手,微笑道:“幸好被朕看见了,不然你若出去了,那可……”
他脸上涌出淡淡一丝迟疑,似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顿了顿,转身看宫门,说:“幸好,只差这么一步。”
盛颜只觉得自己身在浮云之中,全身都没了力气。
他是皇帝,原来他才是皇帝。
那么,当年那个与她爬过宫墙看桃花的孤苦无依孩子,是谁?
带她坐着马车行经一路花开的人,是谁?
给了她九龙佩的那个人,是谁?
三生池里一双人影,那一个是谁?
在巨大的震惊与悲恸之中,完全忘记了反应的盛颜,手中那个小小的箱笼嘭的一声坠落于地。
没有人去理会那些散落的衣物零碎。
皇帝握着她的手,牵住身不由己的她,笑着问她:“明日就要应选了,你拿着东西要去哪儿?”
盛颜眼前只是一片白茫茫,几乎看不清面前这个近在咫尺的人。她只徒劳而固执地企图抽回自己的手。
但他紧握着她的手,温柔地俯头看着她,低声问:“你不是说,既然来了,就不会离开吗?你不是说自己一定要在宫里好好过下去吗?”
“是,我不想离开……”盛颜颤抖着回答。
带着那么多人的艳羡,带着母亲的殷切嘱托进入这个宫廷,可如今才仅仅数日,她怎么能就此回去?
可,她曾那么信誓旦旦要待下去的这个宫闱,却没有他的存在。是她把一切都想错了,她义无反顾飞蛾扑火的那个人,并不在这里。
心里预设好千遍万遍的未来,陡然之间全部粉碎,她除了恐惧无措之外,没有任何应对办法。
她只听到他在耳边轻声说:“好了,我们找一个地方,你好好地跟我说一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无论如何,我会帮你解决一切麻烦的。”
他牵着她的手,向着宫内殿阁最高大的地方行去。
而就在离他们十步之遥的宫门外,瑞王一个人负手站在那里,看看天色,已经快要午时。
脸上微微浮起一抹笑意。她也快要出来了吧?
他用了十年时间去记挂的那个女子,无数次在梦里仰望过的少女。那时松柏的阴影,在月下如水墨般印染在年幼的她的裙裾之上,也印染在他后来无数的梦里。
他母亲所居住过的小屋,被彻底夷为平地,上面修建了一座佛堂,那树桃花自然也被连根拔起,连花期都还未过去,便已永远不复存在。
然而他已经不再怀恨遗憾,因为曾有一个人,将那枝开放的桃花折下来,递到自己手中。
那是他灰败黯淡的童年中,唯一鲜明夺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