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这是一位温文尔雅的美男子,身负才华,能创作出殿堂级别的音乐作品,也能迎合流俗的口味。但如今,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又走了几步,无意间发现,一个小小的口琴被掩埋在了积雪之下。

她把口琴捡起,仰头看着天空,任由冰冷的雪花飘落到脸上。

他曾存在过,这就是证据。

此后一段时间,这个口琴成了她难得的消遣。

她十分庆幸还没有忘记舒尔茨和弗雷德里希的教导,她还能用这个口琴吹奏一些简单的乐曲,当然,可能不是那么流畅自然。

一个年轻的士兵偶然间听见她吹奏,问她:“陈医生,你会吹《莉莉玛莲》吗?”

安娜想了想,告诉他:“我需要练习两天。”

“好吧,两天后我在这里站岗,到时候希望能听见这首曲子。”

但两天后,安娜没有看见他来,或许是被调往什么地方去了吧,或许,他永远也听不到了,这个时代的许诺总是会比雪花更加脆弱。

安娜开始害怕战地医院。

在这里,她能看见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

以及一些她熟悉的面孔。

这天,她接到了一个伤兵,条件反射,立刻按住了他胸膛上的伤口。

企鹅群042他的胸部被弹片所伤,位置非常危险,安娜顾不得疲倦,立刻大喊:“准备手术!”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她这样还未拿到临床执业医师资格证的医学生是要被送上法庭的,但是在战争年代,她已经变成了一台机器,能上就上,不能上也要创造条件上,比如开胸手术就不是她的长项,但她也要硬着头皮上。

手术室的医护人员都行动起来,他们配合相当默契,安娜也在做准备,突然间,她听见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安娜?”

她这才开始注意到伤兵的脸。

他的左半张脸已经被弹药炸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但那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感伤和温柔,还是让她一下子想起了记忆中的一个人。

她的声音忍不住颤抖:“库尔特?”

男人吐出一口血沫,微微点了点头,“是我。”

安娜几乎要用尽浑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即使见惯了死亡和离别,她还是不能接受一个记忆里的活人以这样一种惨烈的形式出现在她面前。

她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安抚:“库尔特,我是医生,请相信我,我能救下你。”

她说完,立刻大声说,“麻醉准备!”

就像多年前那次联合演习,即便身处困境中,在大雪纷飞的野外,哪怕面对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东方女人,这个青年士兵也未曾抛下她,为她争取了存活下来的机会。

库尔特摇了摇头,抬起满是鲜血的手,给她一个身份牌,“拜托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我的母亲,我不希望军方去打扰她……”

安娜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的情绪接近崩溃,但仍是尽力做好这场手术。她知道她的情况并不适合主刀,但她不能后退,不能放弃,否则他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接近两个小时的抢救,她还是没能救下这个青年。

她瘫坐在地上,再一次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感觉她正在做的事情是没有意义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这个世界也是没有意义的。

所有的爱恨似乎都在离她远去,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去产生太多丰沛的情感。

她谁也不憎恨,毕竟憎恨没有意义,何必呢?

谁也无法激起她的爱意,这些虚无缥缈的情绪在生死面前宛若尘埃。

她把库尔特的身份牌收好,坐在医院门口。

旁边站岗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