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场。天香玉,相思蝶,水风月三个来的虽早,怕这会儿才梳好发式吧?
广陵花身着一袭胭脂底色的锦缎宫装,红裙上用火色丝线精心绣着九十九朵或开或闭,花姿各异的芍药,妃色抹胸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姿,半透明云雾状的金色披纱,包裹住雪白细长的胳膊和曲线优美后背。长长拖曳在地的披纱上,以极细的火绒线,绣着无数或飞或停,神秘美丽的蝴蝶。
比这身精致华服更吸引人的,却还是广陵花的脸。这是一张一但注视,就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脸,仿若刀刻的轮廓极有立体感,每一根线条都仿佛是天神酝酿千年的完美杰作。当盛妆描画时,这张脸妖娆勾魂,颠倒众生;淡妆素扫时,它却又清冷高贵,让人肃穆。
“棠姨,听说粉侯来了,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见见他。”
金海棠原本正痴痴地看着广陵花,这时方被惊醒:“哦,粉侯大人在后面的雅室里休息。”
金海棠刚想说粉侯大人旅途劳顿,暂时不要打扰之类的话,广陵花却早已没了踪迹。
雅室中清雅素淡,与外面的浓墨重彩判若云泥,墙角的博山香炉里,燃着淡淡的苏合香。
粉侯坐在水墨屏风前调着琴弦,双眼虽然看不见,动作却娴熟流畅。
突然,香炉上袅袅燃起的烟雾轻轻摇荡,连成细缕的烟线随风断开。
粉侯抬头,茫然无神的眼睛,盯着走进房间的人:“小陵?”
广陵花走近粉侯,伸手在他面前左右晃动,叹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真瞎,还是装瞎,为什么每次你都知道是我呢?”
粉侯神秘一笑,并不回答。
广陵花眯起狭长的凤目,歪头道:“小侯,你两个月没回扬州了吧?这次回来,准备呆多久?”
粉侯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我早就回来了,只是没回鱼龙馆。”
“你真不够意思,”广陵花噘嘴抱怨:“即使不回鱼龙馆,也该来玲珑花界看看我嘛!”
粉侯沉默不语。
广陵花发现粉侯眉宇紧皱,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她安静地坐在粉侯身边,却并不询问。他们是二十余年的挚友,即使只是沉默地坐着,彼此也不会感到尴尬。更何况,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常常只是沉默地坐着。
良久,粉侯终于开口:“小陵,虽然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但我一直看不见你,也猜不透你。”
“当一个人完全猜透另一个人时,一切不是会很没意思吗?”广陵花淡淡一笑,道:“我即使能看见你,却也猜不透你啊!”
粉侯刚要开口说话,门外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金海棠风风火火地赶来,隔着门催促:“前台已经准备好,粉侯大人,请您上场吧!”
粉侯应了一声,携琴走出雅室,广陵花也跟着走了出来。
这是一场盛况空前,足以载进扬州史册的表演。
金陵第一乐师粉侯,端坐于半透明的帷幕后,忘情地挥动七弦。一串串清越的音符破空响起,穿云裂石,乐声上惊神界九天玄宫,下撼魔域九幽黄泉。
“晚云收。正柳塘、烟雨初休。燕子未归,恻恻清寒如秋。小阑外、东风软,透绣帷、花蜜香稠。江南远,人何处,鹧鸪啼破春愁。
长记曾陪燕游。酬妙舞清歌,丽锦缠头。殢酒为花,十载因谁淹留。醉鞭拂面归来晚,望翠楼、帘卷金钩。佳会阻,离情正乱,频梦扬州。”
天籁般的乐声中,四位风华绝代,容姿无双的盛装丽人,踏着节奏翩跹起舞。天香玉雍容华贵,相思蝶艳光照人,水风月明眸善睐,广陵花身轻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