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思远尴尬地笑了笑:“陛下去吧, 臣就不进去了。”
他知道玄英厌恶他,这个时候,自己还是不要出现为好。
“行。”女帝神色柔和下来,“那你就在外面等吧。朕自己进去。”
封思远于是唤一众宫人起身,带领随侍而来的宫人都候在门边,目送女帝独自进入内殿。
殿中狼藉满地,酒液横流,被深红葡萄酒洇湿的地毯上滚落着数只金樽,其混乱程度,比谢明庭来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玄英正枕着一臂趴在桌上,似是喝酒喝得极醉了,脸颊染上酡红,手臂下还流淌着酒液哗哗,将他织金狴犴兽纹的衣袖染上酒渍。
闻见声音,他自醉梦中清醒。木木地抬起目来迎向来者,许久,才现出一丝清明。
“你来做什么。”他问。
许是因为醉酒,这话冰冷又陌生,毫无敬意,一双眼却清明透亮,像是上好的翡翠,竟瞧不出半分醉酒之态。
女帝皱了下眉,拽着他一只胳膊将人拉到稍显干净的榻边坐下,亲自翻箱倒柜,替他找了一套干净的寝衣:“赶紧把你这身脏皮换了!喝成这样,成什么体统!”
内寝之中,已无君臣,只剩夫妇。女帝神色厌恶,径直将那团衣裳打在他脸上。周玄英本已混乱无序的深思忽有一刻清明。他冷冷地看着女帝,再度问了一遍:
“你来做什么?”
“你为什么来?”
“你不是都相信我和那姓高的有勾结了吗?又为什么假模假样地派谢明庭来看我?为什么亲自过来?”
这话竟还有隐隐的火气。嬴怀瑜心中的火也似烛苗跟着窜起:“我何曾相信过那些话?”
“不是都让有思专程来告诉过你了吗,眼下只是权宜之计,等他把事情查清楚,我很快就能还你清白,放你出去。你为什么要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身为皇夫,真是一点儿也不让人省心!”
“省心……”他却喃喃重复了遍这两个字,黏结湿发下一双眼哀伤又无助,“是,我哪有他让你省心啊。明明我什么也没做过,明明在外面拼死拼活替你抵挡叛军的是我!就因为高耀的一句诬告,你就要将我关起来,关在这里‘待罪’!”
“笑话,我没做过的事,凭什么要我‘待罪’!而若他们指控的是封思远,你也一样会把他关起来吗?!”
他越说越激动,哪有一点面对君主应有的谦恭。女帝火气隐隐:“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你是非得要所有人都听见?你以为我想这样做?那不过是给外面人做做样子罢了!”
“那为什么要做样子?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如此冤枉我!”
跟他争执是真的很累。女帝一时也不耐烦起来,径直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你自己看吧!”
“这是御史台从高家的书房里搜出来的与你往来的书信,像这样的书信还有很多封,这仅仅只是其中一封。”
那封信,正是以周玄英口吻所写的、太上皇与太上皇后所在位置,命高家速去刺杀云云。周玄英看罢,震惊抬目:“这不是我写的。这是诬告!”
“是不是又怎样。”嬴怀瑜渐失了耐心,“既然搜出这东西,就必得查,否则不查就将你释放,岂不成了朕刻意包庇?你难道不知道你在外面是个什么样的名声?屡屡犯上,屡屡不敬,今天,就有人弹劾你目无君主了!又被查出谋反的罪状,我难道要将这件事轻轻揭过?”
“我只能将你暂时关起来,彻查清楚后再放你出去。若不这样,你这显阳殿说不定也被塞进这些伪证的书信,到时候,你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嬴怀瑜嘲讽说着,抽过信笺在他额上轻拍,书页纷飞,如片片素蝶打在他脸上。
周玄英的情绪却并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