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惦念旧情是一方面,但更多的,是她们离婚后很难生活下去。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中途回家,娘家多了张吃饭的嘴,父兄能高兴吗?而若娘家夫家都不能依靠,她们要如何养活自己?”
“能找到你的,大抵还有些家业才敢义绝。更多的贫苦人家的妇女,却只能默默忍受。因为她们没有退路,离开夫家,自己也生存不了,大多会被娘家改嫁,谁又能保证下一个就更好呢?况且如此一来,或又会受到流言蜚语的攻击。”
“但开国时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皇魏上承北朝,乃是由鲜卑等游牧民族建立的王朝,最初也就继承了游牧民族的风气,妇女地位较高。彼时的洛阳,由妇人把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代子求官,为夫诉曲,皆是女子。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虽说尚比不上男子地位,但妇女的地位远胜南朝,也不介意妇人二婚。如果是那个时候,你觉得今天那位夫人还会有这样的顾虑吗?”
识茵听得懵懵的,唯是追问:“那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谢明庭静默了一瞬才答:“因为改制。”
“胡族的那一套游牧民族遗风毕竟不适合统治中原国家与几千万汉人,开展改制、学习汉家制度是必然的。可随着胡族与汉人的融合,在继承汉人先进制度的同时,也就一并把儒家那些男尊女卑的糟粕继承了过来。以至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妇女的地位反不如前。”
这话其实颇有几分妄议朝廷之嫌,但更令识茵惊讶的却是他话中对“男尊女卑”思想的不赞同,问他道:“你也是男子,你这样为我们说话?”
谢明庭却道:“你错了,我并不是为你们说话。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男子女子之分,男子与女子,都不过是帝国的徭役和赋税。把女子驯化在家,是朝廷的损失。”
识茵心头才涌现的几分好感又烟消云散。她没好气地道:“你还真是够煞风景的!”
哪怕他心里这么想,就不能说好听点儿么?这般冷血孤僻的人,还想人家喜欢他呢……识茵默默在心里嘀咕。
但她仍是问:“那依你之见,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
他摇头:“没有。”
“一个家庭的财力物力总归是有限的,试想一下,如果你不是生在官宦之家,你会有机会识文断字吗?如果你有哥哥和弟弟,那你们家会更倾向于培养谁?培养你?你将来能做官扶持整个家族吗?所以就算你的父母再开明,他们也只会允你读书习字,不会像你舅舅家倾其全力供你表哥读书。而换作其他普通老百姓,他们连养活自己都是困难的,更别说是让女子去读书。”
“家如此,整个国也就如此。一个国家的资源总和是有限的,而占据话语权和资源的是男人,那么,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打压女子,驯化女子,强调男尊女卑。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要想改变这一点,还是得先让百姓富足,然后才能改变更多。所以这次在郡中分土地时,我是按人头分的。出嫁的妇人,可以分得丈夫等同数额的一半,未出嫁的,则分得兄弟的一半,和离改嫁,归于她们个人,不再划归族中;死亡的,则收归公有。自然我是为了让妇人也参与生产。”
“不过她们有了田地,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本,你今天的那些担忧才能慢慢改变。总之,慢慢来吧。”
识茵被他这番长篇大论说得微微震住,久久也未能回过神。
这是她全然不曾想到的事,怔神的同时,又为他能一眼看到问题的症结所在而心惊而敬佩。她甚至忍不住想,谢明庭,这个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看似冷血无情,却总能体恤百姓,说他们的许多罪过不过是因为没能吃饱饭才产生的,归根究底是朝廷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