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劝他纳妃嫔生子的;有劝他从宗室里过继的;有制造谶纬说女主不祥的;还有公然举兵反叛的……俱被他以强权压了下去。打压宗室,打压群臣,打压一切有可能威胁到女儿的力量。并于四年前正式传位于女儿,既是要逼迫她自立,也是要向全天下诏告,此事再无转圜的余地。
但,这还是不够。
女子之身就是小鱼的原罪。她或许算不上什么完美无缺的君主,但做个守成之君也是绰绰有余的。可就因了女子之身,她的权威天然就比一般的君主矮了一头。
如今的顾识茵,也一样。
识茵自幼丧父,伯父待她不好,没有人教过她这些。她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心中唯有感激:“识茵明白,伯父是想让识茵先用心专研。”
“只是……”她有些窘迫,微微攥紧了衣角,“学生家贫,从前都是自己看书,无人指点,所以遇见一些疑难之处也不知是否正确,只能自个儿琢磨,却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对的了……”
秦衍沉默一息,看看妻子。岑樱立刻嗔怪地道:“你看我干嘛啦,你想收就收啊。”
“你不是常说无所事事吗,现在有个学生继承你衣钵还不好啊?”
“也好。”秦衍于是松口,“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家中,和我学习《魏律》吧。”
识茵喜笑颜开,忙跪下来行拜师礼:“谢谢秦伯父!谢谢老师!”
男女之别,秦衍并不扶她。又是岑樱热络地扶起她:“哎呀,别拘这些虚礼了,你不拜师,早晚我们还要认女儿呢。”
“这段时间也多亏了你陪在我们身边,让我们得享天伦之乐。”
识茵感激地挽着她手臂:“谢谢师母。”
其实哪里是秦伯父想收她,是她自己想拜这个老师罢了。岑伯母是在帮她。
她毕竟没有系统学习过律法,人命关天,她必须要将法条研究透彻,不能只依靠自己的一知半解。
识茵就此跟在了秦衍身边,学习《魏律》。
得益于过去的积累,她基础不错,悟性也高,许多事情一点就透。实在是很省心的学生。
有时师徒两个也会讨论起对《魏律》的看法,这毕竟已是开国之时所修订的律法,其中的许多条例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实际情况了。一日讨论法典时,她便忍不住开口:
“其实有一点,学生觉得很奇怪。”
“《魏律》三百二十六条,妻子打伤打死丈夫,要比打死打伤一般人的罪加二等,但第三百二十五条,丈夫打死、打伤妻子的,却比打死、打伤一般人的减轻二等。”
“《魏律》里这样的区别对待比比皆是。学生知道这是出于维护男尊女卑的传统,可如今是女帝陛下在位,这样的法条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总不能,女帝打死丈夫,也要处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