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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二兄弟都起得很早。
阳羡吴氏的家主吴僖又巴巴地打发了人来请,适逢燕栩也派了亲卫来请,谢明庭便以此为由拒绝了吴家。彼时谢云谏尚在房中,闻言道:“吴家好像很担心你和那司兵的小子走得很近。”
可地方长官过问兵事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在紧张什么呢。
“你说燕栩?”兄弟俩谈起公事来倒是难得的没有剑拔弩张,谢明庭道,“我昨天查过了,燕家也算是当地有一定名望的士族,燕栩有个姐姐曾嫁给吴僖的侄子吴良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无缘无故地死去,燕栩认定是吴良骏害死了他姐姐,几次状告吴家,皆被之前那位娄郡守压了下去,连人证物证皆被销毁,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连他自己也险些丢了官职。”
所以,大约燕栩认定士族都是官官相护沆瀣一气,自己也是娄崇那样的人。故而才在他上任时,摆出那样的态度。
“那不正好?”谢云谏语带嘲讽,“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拿出你大理寺少卿的手段查清这件事,他不就拜倒在你的官袍之下、可以为你所用?”
谢明庭没理会弟弟的嘲讽:“对了,说起燕栩,你来那天我带茵茵去军营视察,她还夸燕栩一表人才,治军有方。”
谢云谏冷笑:“别拿茵茵出来说事。你说这个,不就是想让我替你练兵吗?如果是为国为民的公事,你以为我不会帮你吗?那你可就太小看了我。”
“如是便好。”谢明庭道,掠他一眼,似很欣慰的样子,“云谏,到底还是长大了啊。”
谢云谏一阵牙酸:“……你少恶心我。”
如是,用过早饭,谢明庭便带着弟弟去了城南军营。
依旧是燕栩亲自来迎接的。目及谢云谏,他有些惊讶:“这位是……”
“在下谢云谏。”谢云谏冲他拱手抱拳,“是你们谢府台谢使君的弟弟,燕参军若不嫌弃,叫我云谏即可。”
“不不不,末将岂敢!”燕栩神色激动地道。
这位宣平侯的事迹他是听说过的,少时跟随凉州公戍守西北,还未及冠便是正三品的龙骧将军,后又蛰伏江左查清那桩轰动全国的军饷贪墨案,因功而封宣平侯。
这样响当当的人物竟然来了他的军营,叫他如何不激动。
燕栩对弟弟的崇慕谢明庭都看在眼中,他不动声色,例行公事地同弟弟乘着战场巡视过操练的各营,这回的军容军貌明显比上一回他来时好很多,不过两日而已,倒说明上一次明显是燕栩故意。
如弟弟所言,术业有专攻,一路上都是谢云谏在问燕栩答,谢明庭反而插不上话。谢云谏过问过大致情况后,又道:“整齐度看着还可以,对付一般小蟊贼够了,但面对真正的劲旅时只会一击即溃。你们平日都操练什么阵法呢?”
“这……”燕栩面露惭色,“说来惭愧,在下水平有限,所练不过最基础的方阵,也确实如您所言,承平日久,对付一般的山寇用不上这样的阵法,难免心生懈怠……”
“那可不行。”兄弟俩几乎同时说道。
燕栩面上赧色更深,谢云谏则看了哥哥一眼。
他们或许水火不容,或有许多分歧,但在这件事与喜欢茵茵的事上,倒是出奇的一致。
前次南下建康,他比所有人都清楚士族的野心不止是义兴这个地方,江东,迟早会成为帝国躯体里的毒疮。
江东之地自三百年前南北分裂之时便是承平之态,即便国家剧变,皇帝的姓氏换了好几个,也没动摇到士族的基本,反令他们步步做大,在一次次的皇权更替中尝尽了甜头。是以肆无忌惮地无视皇权,兼并土地,豢养部曲,再吸收百姓为他们的佃户,逐步蚕食鲸吞着国家的土地和人民,虽无窃国之名,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