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就因为云谏占了个她丈夫的名头吗?
可她的丈夫,不是他吗?
地上滚落的红宝石宛如鲜血一般醒目,尖锐地刺痛他。他缓步走进去,弯腰轻轻拾起了两枚断钗。
雕刻了花纹凹凸不平的金钗硌得手心伤口阵阵尖锐的刺痛,谢明庭却浑然不觉。他将断钗收好,拂袖而去,卷起的风将飘入檐下来的银杏叶打得凌乱纷纷。
回廊里识茵一直低着头,不敢回头去看谢明庭是何表情。一直到与他甩开距离了才低低地嗔身畔的青年:“你怎么这样啊。”
“好好的步摇钗子,非得掰成两段,这不是浪费东西么!”
谢云谏也有些不好意思。
那到底是茵茵买回来的步摇,想也是经过一番挑选的,是她的爱物,却被自己冒冒失失地弄断,她生气也是情理之中。忙道:“你别生气啊,是我太鲁莽了,我回头再给你买几支好的好不好?”
识茵无言。
她自不是心疼那支步摇,她只是担心会引起那个人的疯病罢了。换作是自己,辛苦做出的东西被人随意折断,心里也是不会好受的。
可云谏也是不小心,并无恶意。但愿,谢明庭能想开些吧,谁叫他做的东西质量那么差呢。识茵悄悄地想。
因了这事,在佛堂里抄经书时她都有些心神不宁,担心谢明庭受了刺激又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不知不觉倒写废了好几张纸。后来才在经文的熏陶下渐渐沉下心去,恭恭敬敬地抄写了一个下午。
泥金的笔,秀丽的簪花小楷,行在靛蓝厚实的麻纸上,在入窗夕阳的照耀下华若云锦,熠熠生辉。已经搁笔的谢云谏探过头来,由衷地赞美:“茵茵的字可真好看。不像我,一整个大老粗。”
二人近来愈发亲密,他侧过脸说话时,头就几乎搁在她肩上。二人对面的书案前正坐着谢明庭,察觉到那道熟悉的目光,识茵心下十分地不自在。她微微侧身避开谢云谏:“云谏的字也写得很好啊,像个驰骋沙场的大将军。”
谢云谏嘿嘿地笑:“那都是长兄教的好。”
他的字原本算不得好,鬼画桃符一样,父母宠溺,也不舍得苛求他太多,是哥哥回来后硬拿着戒尺逼着他练的,甚至手把手带着他重新学了字体结构,才有如今金戈铁马、大气磅礴的笔锋。
他原本还不觉得有什么,后来到了凉州,见了同僚下属那宛如狗爬的字体才知自己这一手好字有多么难得。
想到这儿,他又凑到哥哥的书案边:“哥,你抄到哪里了啊?”
他们抄写的乃是《地藏经》,凡一万五千言,仅仅一个下午自是抄不完的,即使是写字较快的谢云谏,也才抄完第一部 分。
谢明庭神色冷淡,并不言语。他面前的书案上,麻黄书卷徐徐新铺,其上空空如也,却是一个字也没有。
谢云谏觉得奇怪:“你怎么一个字也没写啊。”
他们来清水寺不就是因为要替父亲抄往生的经书吗,怎么茵茵一个与父亲素未谋面的新妇都抄得那样认真,他却一字未动。
谢明庭冷冷睨他一眼,不应,拂袖起身走出佛堂,穿堂的风吹得他衣袂飘飖欲举,犹似他周身气息的冷。
谢云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又是怎么了?
长兄什么也没说,可他怎么觉得,长兄像是在生气的样子?
夜间,白露降霜,月色晴明。
已至深秋,洛阳的夜一日比一日寒冷。识茵拢了拢侍女备好的狐裘,呵了呵变得冰凉的手,走到窗边第三边确认着窗已落锁。
她有些不安,担心他会翻窗进来,回房后第一件事便是将窗从屋内落锁,又遣散丫鬟们,房门反锁,再三检查过没有疏漏后才稍稍安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