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二嫁乃是平常事,所谓贞洁他亦不在意,只是他知道,她在意。
如果她真的答应云谏圆房,就是他彻底出局的时候。
他从来就不如弟弟讨人喜欢,如果一直放任她和弟弟相处,那么,她答应弟弟,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不是有区别吗?”识茵反问,“再说了,是你要把我还给云谏的,难道还要我背着他继续和你偷偷摸摸地来往吗?天底下哪有这般荒唐的事?”
“从前以为你是我丈夫时,我亦是真心喜欢你的,可我们之间本来就是错的啊,云谏才该是我真正的丈夫,你放过我吧,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她虽是为了安抚住他,实则除却“喜欢”那一句,说的也算是她的心里话。然而落在谢明庭耳中,就唯剩那一句“云谏才是我真正的丈夫”。
那么,他算什么呢。他想。
一个赝品吗?还是弟弟的替身?
他看着她头上戴着的弟弟送的金丝蝴蝶钗,想起弟弟初回来时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更想起那日她倚在弟弟怀中依赖如小猫的模样……曾经只属于他的东西已悉数被弟弟占据,分明是他先来的,几十日的相处竟也抵不过弟弟和她的短短几日。
是啊,怎么会抵得过呢?顾识茵,在他面前根本没有一句真话。她待他所有的柔情蜜意,她对他说过的所有爱慕和喜欢,无不是为了试探,无不是因了她将他当作云谏。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云谏的替身。
心底的恶鬼又在隐隐叫嚣:凭什么,凭什么好聚好散的要是你,凭什么,在撩拨了你后她就可以一走了之?又凭什么,凭什么云谏什么也没做过,仅仅一个丈夫的虚名,却可以坐享其成地得到她的爱?
种种念头在心间有如紫电闪过,他面无表情地伸手,长臂一揽,却将人抱了起来:“谁说云谏才是你真正的丈夫呢?”
“茵茵,你莫不是忘了,和你拜堂的是我,和你圆房的也是我,你的丈夫也自当是我,甚至一开始,你先遇见的也是我,和他又有什么干系呢。”
“茵茵,我今夜过来,可不是和你吵架的。”
识茵尚在脑中思考“先遇见的也是我”意为何指,内室沁着佛檀香的木榻忽然跃入眼帘,她一瞬慌了:“不可以……这里是佛寺……”
他是疯了吗?竟打算在佛寺里?还打着为他父亲抄经祈福的名号!
“佛寺又如何?”谢明庭轻声道,温柔如情郎的低语,“茵茵难道不知道吗,前朝时天下大乱,永安三年中,叛军入洛,纵兵大掠,入寺滛秽。洛阳有谚云,‘洛阳男儿急作髻,瑶光寺尼夺作婿’。这佛寺本就是世上第一等藏污纳垢之处,何况是你我。”
说话间她已被放到秋夜冰冷的被褥上,她无望地抬眸:“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谢明庭视线流连过她樱桃般饱满丰润的唇,俯身过来,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识茵脑中轰的一声,震惊万分地看着他!
他怎么可以这般对她?她是清白人家的女子,不是被他圈养的玩物!
她眼中的震惊尖锐地伤到他,谢明庭于心间微叹,俯身轻揽过她,以唇衔去她鬓边那支由弟弟亲手戴上去的凤钗:“笨……”
薄唇从她鬓边绵延至脸颊,如温柔海浪抚平不安而颤栗的月光。他呼出的热息夹杂着几声含糊不清的话音在耳畔响起:“你是我钟情的女子,我怎舍得这样待你?”
她被放平在柔软的榻上:“好好享受吧茵茵,郎君会让你忘了他的……”
……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秋雨,一夜芭蕉听夜雨,窗下千珠淅沥,一整晚也没有停下。隔着一方小小的中庭,东次间里黑灯熄火,只传来平缓轻微的呼吸声。